码头上行人渐稀,载着两人的马车早已经走得影踪不见。
将最后一个烟泡吹散了,他将烟杆在船舷上磕了磕,收了起来,正准备走回舱里休息。岸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十数骑疾驰而来,在这艘小破船前停下了。
为首是个身材高大、满颊浓须的大汉,大声喝道:“咄,那老儿,快过来,我家主人有话要问你。”
老船公回过头,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今晚不开船了,客官去别的船问问吧。”
那大汉提高了声音,“老头,我家主人有话要问你。”
那老船公犹似未闻,嘀咕了一声:“唉,老了,一入夜就犯困。”
他答非所问,那大汉大怒,跳下马,大踏步走了过来,一张蒲扇似的手狠狠地甩了过来,“死老头,叫你再装疯卖傻。”
他这一掌又狠又快,要是落到老人身上,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了。
突听人群中一个清利的声音喝道:“住手。”
那大汉这一掌快要触及老船公的身体,一听这清叱,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因为回力太猛,他猛地后退了数步才定住身体。
便见一骑从人群中驰了出来,马上坐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浑身上下除了鬓边别了一朵小白花,便没有别的装饰,那一张秀美的脸庞,也似与暮色融合在了一起,除了那双流动的眸子,便再无半点鲜活之色。
老船公重又将烟杆放入口中,深深地吸了一口,叹道:“年纪大了,就想清静地抽口烟都不能够。”
那黑衣女子跳下马,说道:“老人家,我们不是要故意为难你,只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事成之后,我一定送你几斤最上好的烟叶。”
“什么问题?”
“你载来的两名船客去了哪里?”
老船公笑道:“女娃娃你这话问得好笑。船客船客,下了船就不是我的客人了,他们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黑衣女子道:“老人家,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千万说一声,我金雪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平白无故并不会为难人的。”
老船公双目闪了闪,“小老儿只是个撑船的,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他们是坐马车走的。”
金雪燕点点头,“多谢指点。”
她掉转马头,领着手下往回走。
她身边一人不解地问道:“主子,难道咱们就这么放过那老儿了?不如让属下敲打敲打……”
金雪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为难一个老人算什么英雄,况且也不是全无收获。”她停了一下,开口吩咐道:“立即给我去查,今天码头上所有马车的去向。”
眼看一行人都已走远,那老船公才站了起来,拿起船篙一撑,小船悠悠地滑入了江水之中,很快与黑色的夜幕混成了一处,再难分辨。
突听扑哧一声,水面下一声细微轻响,随着波纹泛动,一人从水中钻了出来,抓住了船舷,一跃而上。
老船公大吃了一惊,再定睛一看,笑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湿漉漉地上了船,一面抓起一条干巾擦拭着头上的水珠,一面说道:“那帮人刚到的时候,我就来了。金雪燕还算有几分能耐,居然这么快就能追查到你的身上来。”
那老船公道:“金老爷子精心培养的接班人,自然不会太差,只是可惜心肠太软,成不了气候。”
那人笑道:“景叔,人家姑娘一时心软放过你,你还说人心肠太软,真要动起手来,我看你那几根老骨头都得给人家拆了。”
老船公也笑了,满脸深刻交布的皱纹根根舒展开来。
他说道:“潜小子,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孟潜道:“知道了,你是说给我听的嘛。”
老船公笑道:“你还不算笨,知道就好,那位姓邵的小姑娘……”
“景叔你想到哪里去了。”孟潜打断了他的话,“她这次帮我才受的伤,我总不能对她不管不顾吧。我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我会有分寸的,你老人家就别再替我操心了,快送我去无忧舫吧,我和沈群约了在那里见面。夜长梦多,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出任何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