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九章(1 / 1)猛虎蔷薇首页

女皇虽然爱玩危险动作,却不是真的热衷找死,她此番深入中东,看似天马行空,实则准备充分,嘴上说着让青洛“不用管她的死活”,暗地里却传了给口讯给远在北美的荆玥,让他召集幽云十六卫前来接应。    如无意外,她本可全身而退,奈何女皇人品实在不佳,这一趟非但遇上了“意外”,还是个“双响炮”。    第一个意外,她低估了中东武装的疯狂,没想到他们会丧心病狂到拿一整座城镇的人给她陪葬;第二个意外……她没想到会在中东重遇殷文。    这两个意外就像两支藏在夜色中的暗箭,分毫不差地射中了女皇的阿基琉斯之踵,以致于帝国至尊英明一世,险些在中东这条小水沟里翻了船。    所幸她一手带出的幽云十六还算靠谱,虽然迭逢意外,还是在最后关头抵达战场,连拉带拽地把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女皇提溜了回来。    这支帝国精锐人数不多,战力却相当不俗,仅仅十架战甲组成的编队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中东武装的千军万马。趁此机会,剩下五架战甲和女皇实现了对接,把这破破烂烂的报废品收入了机舱。    在幽云十六赶到后,女皇脑子里绷到极限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干脆利落地沉入黑暗,把没收拾干净的烂摊子扔给了荆玥。    通讯断开的一瞬,帝国首席上将的心脏差点停跳,憋了一路的火气不知该冲谁发,只能对准那不知死活、还妄图玩瓮中捉鳖的中东武装。    结果毫无悬念,倚天剑锋出鞘,破铜烂铁只能退避三舍。    幸运的是,女皇生死未卜,荆玥没心思玩猫捉耗子的把戏,气出得差不多了就下令撤退。十五架战甲有条不紊地排成尖刀阵型,武器舱里的储备弹药全部推入发射器,一气打空,中东武装猝不及防,被这一波凶残的导弹雨炸了个人仰马翻,好不容易重新整队,却发现敌人早已跑得连影都没了。    这一场战役的结局,老祖宗创造了一个形象生动的说法,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印度洋上激战初歇,五个小时后,相隔千里的联邦澳洲驻军接到了“不明战甲入侵”的报告。    自打各路妖魔鬼怪默契一致地在联邦边陲点起狼烟后,四境驻军就没消停过。其中,澳洲军团尤其疲于奔命——刚把印巴行省撤出的难民接应回本土,就听说新型核弹横空出世的消息,军舰还没在港口停稳当,又重新驶入公海,开始搜救紧急跃迁中被打散得七零八落的西南军团。    澳洲驻军司令李如松也是个猛人,他和飞廉是同级校友,当年一起从首府军校毕业,一起进了军部,又一起在三军统帅身边当勤务兵。三年期满后,飞廉去了西南要塞,他则被调派到澳洲,累功晋升至少将,并在前任司令调回首府后,顺理成章地接手了驻军防务。    和飞廉不同的是,这位李姓将军没有任何家世背景,能年纪轻轻就肩扛将星,除了自身才能出众、军功显赫,也多得三军统帅着力提携。    一般而言,出身草根而才华横溢的人很容易眼高于顶,把一切权贵都看作傻逼,李少将尤其如此。此人在军校时就是有名的刺头,和同级斗殴、和教员拍桌子叫板,偏偏他挑刺都挑在“点子”上,教员每每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只能在一帮中二少年的嘘声中面红耳赤地走下台。    几次三番过后,他们这一级学员成了无数教员的心头噩梦,任凭校方如何劝说也死活不肯站上讲台。无奈之下,那一任校长不知走了什么关系,居然请动三军统帅来讲公开课,据说开课当天座无虚席,连窗口都爬满了人,殷帅穿一身便服,往讲台上一站,还没开口,底下已经鸦雀无声。    “我想给各位讲个故事。”殷文的开场白简洁明了:“公元2400年,也就是三战爆发的第五个年头,帝国军在西欧战场上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数十万联军被逼退到西班牙马罗基角。”    “大家应该听说过,在那两天一夜里,政府联军创造了一个奇迹——七成精锐成功撤回海峡南岸,为日后打响反击战保存了有生力量。”    “而在那关键的两天一夜中,帝国军在做什么呢?事实上,帝国军一直在全力进攻,试图吃下这股力量,可联军的断后部队拼死阻截住他们,弹药打空了就以战机往导弹,奋不顾身地撞入敌阵,硬是拖住了帝国的攻势。”    李如松一直记得,当说到这儿时,元帅抬眼扫过台下,目光里的冷意几乎化成实质,狠狠扎进每个人的眼睛:“最后的结局,相信诸位都听说了,虽然联军保住了有生力量,但那殿后的七万人却拼到一个不剩,以全军阵亡的惨烈代价,为主力部队争取到宝贵的撤退时间。”    “其实他们在接到断后命令时,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必死之战,可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并执行了命令。”    “服从军命、令行禁止,这是身为军人的天职!可你们呢?”    “轻狂任性、自命不凡,视军令如无物!这就是联邦合众国最精锐的储备军团?”    “请你们告诉我,这样的‘精锐’,有资格成为帝国军的对手吗?!”    台下一片死寂,半晌,没人敢吭一声。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元帅的语速不疾不徐,却掷地有声,似乎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烙印在所有学员心上:“你们想一想这段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才真正有资格穿上联邦军装!”    不知是不是受女皇影响,殷帅本人虽然不苟言笑,却总喜欢挑一些特立独行的人揽入麾下。  比如副议长家的贵公子飞廉,再比如军校学员时代的李如松。    鉴于此人还是军校学员时就敢和教员叫板,按照这个逻辑推导,等他入了军部、扛上将星,要是不找议会的麻烦,简直没天理了。    事实也确乎如此——地球历六十三年,议会以“叛国罪”弹劾三军统帅,紧接着就是元帅下狱,不久又畏罪潜逃。    议会的鬼话,军部上下一个标点都不信,恰巧当时还是澳洲驻军司令副官的李如松回京述职,正赶上殷帅事发,这小子也是有胆色,直接闯进时任议长的费迪南·美第奇官邸,拽着他的衣领逼问元帅下落。    结果毫无悬念,他被宪兵队以“私闯官邸”“持枪恐吓政府官员”等多项罪名逮捕,若非李斯特和曼斯坦因两位军部大佬力保,又有飞廉少将从中斡旋,别说全须全尾地回到澳洲军区,只怕当时就得脱下这层皮来。    往后七年间,大概是吸取了前事的教训,不管议会还是军部都再没敢把这小子召回首府,连他晋升少将的授衔仪式都由首府军部派出代表,专程飞抵澳洲操办的。    这倒不是故意针对他,实在是这小子太讨人嫌,往那一站就是一行走的□□桶,逮哪炸哪,调回总部危险系数太高,还是先放外头晾几年,等他那身□□味晾干净了,再行提拔也不迟。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晾就是整整七年,等首府军部再次想起此人时,联邦四境已经火烧眉毛了。    “不明战甲入侵”的消息呈报上来时,李司令正在听部下汇报搜救西南军团的简报。必须承认,当年殷帅从众多学员中一眼看中了这眼睛长脑门上的小子,确实有他的道理,自打收到战报后,此人三天没合过眼,兼顾军区防务和配合北海舰队打击海盗之余,愣是抽调出一股兵力,在周围海域轮班搜救,短短七十二小时内已经收拢了近三万溃散的西南军团士兵。    只是再强悍的人也不是机械——就算是机械,日夜不休的轮轴转也会撂挑子,何况肉体凡胎。接连三天不眠不休,李司令的暴躁指数也翻倍爆发,原本就不好伺候,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从远程会议开始,他就暴跳如雷,按人头把会议桌上的部下数落了个遍。    好在这些都是心腹部将,追随他多年,没跟中二癌晚期的李大少爷一般见识,任由他骂出花来也不还口,只当听单口相声了。    就在李司令员骂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润嗓子时,他的个人终端也接到了有关“不明战甲”的报告。    简报内容不长,李如松两下将进度条拉到底,眉梢登时扯到了鬓角,方才没发泄干净的火气总概算找到了泄洪口:“怎么,我眼下没工夫搭理他们,这帮混账东西就蹬鼻子上脸,以为我好说话了是吗?”    他猛地一拍桌子,连个人终端带远程通讯里的部下齐齐跳了三跳,就听这濒临爆表的□□桶问:“来了多少?”    通讯频道里的通讯兵咽了口唾沫:“雷达显示,就、就一个。”    这答案出乎意料,李如松愣了下,脸上的怒气缓缓收敛。    就算再没常识的人也知道,“外敌入侵”不会玩单刀赴会的把戏,毕竟不是谁都有帝国女皇那种逆天的武力值,也不是谁都像殷帅一般揣了一颗能把太平洋和大西洋一并装进去的圣母心。  那么这架孤军深入的不明战甲,究竟是敌人故弄玄虚的障眼法,还是另有来历?    李如松沉吟片刻,在部下们一脸嗷嗷待哺的巴望中拍了板:“启动防空系统,战甲联队立刻整装。另外,尝试和不明战甲建立通讯链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通讯兵不敢迟疑,忙不迭地把土匪司令员的指令付诸执行。    通讯线路很快建立,几乎在同一时间,对方的通讯请求跳进了加密频道。    李如松皱了下眉,下一秒,频道里响起一个平平板板的男音:“好久不见,如松少将,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    这男人的说话方式有点儿奇怪,语速均匀的过了头,像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然而李如松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仿佛西伯利亚的寒风刮到了南太平洋,把他的脸部肌肉冻住了。    好半天,这炮捻子似的一点就炸的驻军司令才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音量太大就惊动了什么似的,轻轻地问:“……麒麟?”    十分钟后,澳洲战甲编队从停机坪起飞,将逡巡在内海边缘的“不明战甲”捞回岸上。    被澳洲驻军捡回来的“方舟”光看外表已经没法见人,从中东战场脱离时,虽说有女皇引走大半火力,可要从不长眼的弹片、漫天四溅的残骸和汹涌的炮火中穿过,个中惊险足够再拍三部末路狂奔。    好在联邦第一的拟人中控确实给力,居然有惊无险地从枪林弹雨中全身而退,重新回到地面时,澳洲驻军司令简直想跪了——这“战甲”浑身找不出一片完好的壳,断口露出冒着火光的线路,像一把板寸支楞在脑袋上,是一副随时可以进垃圾处理场的惨样。    ……也不知他是怎么保持着这个杀马特造型横跨五千多公里的印度洋,把里面的医疗舱全须全尾地拖到澳洲。    如果说,在发现操控“方舟”的拟人智能是麒麟时,李如松只是心里隐隐有所猜测,那打开医疗舱的一刻,连他再副官,以及现场待命的医疗队全员,不约而同地凝固在了原地。    有那么片刻光景,他们几乎以为是自己连日来太过疲惫,眼睛出了毛病。    ——医疗舱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此时此刻,所有伪装全部卸下,那张苍白的脸孔简直好似刻在了每个联邦军人的脑子里,以致于刚一看清那张脸,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被牵动了身体最深处的伤疤。    片刻后,李如松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曾经把眼睛凿在脑门顶上的澳洲驻军司令像是发了狂,声嘶力竭地吼道:“军医!军医在哪儿?快,快救人!”    被他一嗓门叫回魂的医疗队忙不迭地一拥而前,朝着医疗舱里的人伸出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这人被血渍染红了大半边身体,可见出血量之大,此时谁也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谁也拿不准这一伸手,会不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如松却没那么多顾虑,眼看这帮人畏畏缩缩地伸了手又收回,他一个不耐烦,索性把围得水泄不通的医务兵推开,亲自动手将医疗舱里的人抱了出来,放在担架上。    医务兵们如梦方醒,连忙把检测仪器和各种维生设备连上那人身体,开始做急救和初步检查。  在他们抢救的同时,李如松也没回避,就在旁边看着。医务兵们组成了一道人墙,密不透风地挡住了视线,他只能像狐獴一样伸长脖子,隐约看见那人一身吓人的血迹,和一张苍白到跟尸体有一拼的脸。    乍然听闻新型核弹问世都能面不改色的澳洲驻军司令没来由的胸闷气短,踉跄后退了五六步,脚底毫无预兆地一软,差点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地上。    好在医务兵们工作效率不低,几分钟后已经做出初步诊断。为首的医疗队长摘下听诊器,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向驻军司令汇报道:“元……他身体并无大碍,您不用太担心。”    这人下意识想叫“元帅”,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这人已经被议会撤销授衔,犹犹豫豫地不知该怎么称呼,只能含混带过。    所幸李司令员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他听到“并无大碍”四个字,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没大碍?他出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大碍?”    医疗队长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身上确实有不少伤口,但大部分都是陈年旧伤,有几处伤痕比较新,看来是这一两天造成的,其中最严重的一处是爆破划伤,已经伤及动脉,好在处理及时。他现在虽然有些失血的症状,可看上去并不严重,可能是为他处理伤口的人也给他输了血。”    李如松从看到这人后就绷成石头的背脊不露痕迹地稍稍松垮了些,只是眉头依然没展开:“陈年旧伤?什么样的旧伤?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再深的伤口,两三个月也就消得差不多了,怎么会到现在还能看出来?”    “这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医疗队长谨慎地说,“不过,从那些伤的痕迹来看,很像是某些刑具留下的,我怀疑元……他曾受过刑讯拷打。”    只听“喀拉”一下,李如松狠狠攥紧了手指,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关节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