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冲突(1 / 1)惊鸿一见首页

自□□从外夷手上抢回这金陵并自此定为国度,金陵城的风气一向如□□的脾性般,随性风流。  当年金陵各大街上,不忌男女,早市夜市,热闹非凡,繁花似锦。甚至有专门的跑马道,以便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可以恣意扬鞭,看尽金陵花。    打从十几年前金陵城南安街的纵马伤人重大事件,伤了先皇最爱的太长孙,所有跑马道便在一夜之间,夷为平地,金陵城也再不能骑马上街。    荀司韶当初听到这事儿,就忍不住在旁唾了一口。  那太孙是什么货色大伙儿都知道,皇家宠坏的纨绔膏粱,德行!纵马伤人?指不定是谁先闹的事。到头来,害他们这些晚出生几年的受苦。    尤其是他荀司韶,金陵城谁都认得的面孔,出门上街吧,走路上惹眼,坐马车有娘们儿兮兮的……    秋辞堂离荀府不近,今日出门还带了甄从容。荀司韶嫌他那一张黑脸丢人,巴不得坐马车。  如今金陵世祖无论男女,都以肤白唇红五官清秀为美,稍微黑点儿的,都巴不得多敷几次铅粉……    马车上炉子还热着茶,他拿起一旁磁石为底的茶具。看旁边甄从容一直好奇地盯着那套青瓷茶具看,差距黑磁石制底,底下的托盘也是同一材质,定在马车里,就是为了一路上晃晃悠悠不会打翻。  如今这样精制的磁石,尤其贵重,虽然有些讲究,不过在金陵世家里倒也不是稀罕物。    见她看得认真,荀司韶“切”了一声,斜眼看她:“愣着干嘛?想喝茶自己倒啊,还要少爷我伺候你不成?”    甄从容倒是半点不见生气的模样,她黝黑的脸上,两颗同样黑亮亮的眼睛钉死在茶具上。一听他发话,便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茶杯,却没有给自己沏茶,而是拿在手上把玩。  沉思了片刻,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拿出一枚细小的叶状铁片,看起来像是一种暗器。一凑近茶杯,她松开手指,“啪嗒”,暗器便死死贴在了茶具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茶杯,眼底有一丝探究。    荀司韶身后陪着的听风见了,忍不住小声笑了下,撞了撞旁边的梧桐,小声嘀咕:“土包子。”  梧桐胆子小,不敢接话,只抬眼扫了荀司韶一眼,就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便松了口气,拉了拉听风的衣摆,示意他谨言慎行。    刚才自甄从容掏出那支暗器,便吸引了荀司韶大半好奇心。  他之所以对荀老太太又怕又敬,就是一直知道这位老人家曾经是江湖上混的。江湖上混就意味着,接触过各种旁门左道,还有许多他们这些待在金陵世家贵族里一辈子接触不到的东西。    可惜荀老太太半点儿都不肯传给荀家人,但甄从容也是甄家人,想来这方面定然也有接触。    不过,即便有心询问,听风的话也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低头把茶杯放在案几上,“听风。”  “少爷?”听风笑着探头凑上来。    “爷想吃柳记的流汁小笼包子,你现在马上去给爷买来。”  听风看了眼外面越来越近的南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噎了一下,问:“少爷,可,柳记在,在北街……”  “所以?”荀司韶似笑非笑地看他,漫不经心地说:“看你手脚闲得话也多了,不如找点事儿做,去吧,跑着去,快点儿,爷要吃热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听风还哪里不知道荀司韶这是惩罚他多嘴多舌。说起来,甄从容再怎么惹荀司韶看不顺眼,到底还是荀家的客人,甄家的主子。  哪里轮得到一个下人评论是非?    仔细想想,就想清楚这里头的严重,听风白着脸,顿时不敢多言,麻溜地跳下马车直奔北街。    坐在案几对面的甄从容却似乎从头到尾都不受这一出影响,她试探完磁石杯子,已经不动声色地把暗器收了起来。  正要问问她,那暗器什么来路,就停外头车把式一声高呵,拉车的马儿陡然止了步,车里主仆二人差点儿没被掀翻出去。    看着对面不动如山面不改色的甄从容,荀司韶默默把脱口而出的呵斥憋回去,故作波澜不惊。  旁边的梧桐被他看了一眼,立马很有眼色地提声,冲外头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车怎么驾的?差点没摔着爷!”    他一面问一面推开马车的门,外头的光景映入眼帘:  只见车把式为难地坐在前头,这会儿看听风出来,便侧了侧身,小心翼翼对里头的荀司韶道:“爷,前头的让我们给他们让个路……”    “我呸!”梧桐不等荀司韶发话,便怒目而视,想也不想地骂道:“什么东西?在金陵城,你见过我们爷给谁让路了?”  “可,可……”  车把式瞥了眼对方马车上大大的“顺”字,沉默了。    梧桐显然也看到了,脸色一变,转而立即对里头的荀司韶禀报:“爷,是顺亲王府的马车……”  荀司韶冷哼一声,侧头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马车,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顺亲王府?哦,所以呢?”    梧桐不敢发话。    顺亲王,说起来也是个颇为倒霉的亲王。  作为先王嫡亲的弟弟,据说早年被锦衣卫查出了他私下在进行某些足以诛九族的勾当。被先王发现之后,念在一母同胞,便早早封了亲王,发配到远远的封地,还严令,没有传召,不得回京。    一来二去便是二十年了,先王直至驾崩,都忘了这个皇弟的存在,以至于顺亲王也是二十多年没回过金陵。  如今先皇驾崩,太皇太后想念这个唯一的儿子,才逼着当今太后和年轻的皇帝,下了圣旨,特地召他回来。    名义上是给太后祝寿,可说到底,顺亲王早于金陵城里如今的士族勋贵们断了矫情,更出身世家之首荀家的当今太后也毫无交集,何来祝寿一说?  不过是太皇太后想见他一面罢了。    顺亲王当年野心勃勃,如今是什么心思,还真没人清楚。  不过就凭着当今圣上还年幼,荀司韶的亲姑姑孝贤太后在宫中也是步步为营,这个最容易威胁皇位的顺亲王,就不得不提防。    所以,荀司韶能给他们好脸色看也就有鬼了。    他还未让梧桐上前问,对方便下来个气势汹汹地小厮,马脸蒜头鼻,带着几个人臭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过来,冲着站在马车前头的荀司韶问:“瞎了吗?没看见我们爷的马车不知道让开?好狗不挡道不知道?”    梧桐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回敬他几句,却被荀司韶抬手阻止,后居高临下看着这顺亲王府的下仆,不怒反笑,“世子?那个门路的世子?”    “咳我劝你说话放尊重点!”那蒜头鼻小厮冷笑,“我们主子可是顺亲王府长子嫡孙,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太皇太后的嫡重孙,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    “我是什么东西?”  荀司韶唇角一勾,他那张面容虽不似如今金陵世家子弟常敷铅粉那般白皙,却也透着多年浸淫钟鸣鼎食的从容和贵气。  如今他本就站在车辕前,高高在上往下睥睨,那微抬的下巴不见傲慢,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人情不自禁肃然起敬。    “巧了,爷可不就是你家主子皇帝叔叔的表兄,论辈分,你家主子怕不得也叫我一声叔叔?”  “什么跟什么?”蒜头鼻被荀司韶一套叔叔侄子绕远了,不耐地呸了一声,直到旁边有人扯了下他的衣襟,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才脸色一滞,表情僵住了。    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这自打进了金陵城,不出三天,必然知晓金陵一霸——荀司韶的名号。    他额头上滚落下来一滴汗,此时再看荀司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越看越是瘆得慌,一时之间居然连对视都不敢。  正酝酿着怎么说,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小厮,凑上来说了几句话,才让这个蒜头鼻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爷说兴致都被你们给败坏了,不出去了,打道回府!”  蒜头鼻说完根本不敢看荀司韶,转头就走。    荀司韶道也没为难他,只是抄着手,满眼讽刺地看了眼闭着门的马车,冷笑不语。    顺亲王府的马车上,少年把手垫在脑后,手中握着本书,专心致志地看着。  身边的谋士观察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试探性问到:“公子爷,是不是应该您亲自出去,见见这个荀四?”  少年淡淡一笑:“不必了,本就是想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这时候再出去赔礼道歉,岂不是显得太能屈能伸,成大事不拘小节做派了吗?”    “可……”  谋士还欲多说,少年却打断他,继续道:“有些人希望我什么样,那就什么样。你以为这个荀司韶很威风很值得结交?某些方面来说,他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