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东宫之争(中)(2 / 2)晋辞首页

“这与你无关,总之不会与你司马家作难,咱两家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张轨乃你所救,且确实不宜走路太多,你带走他将养些时日,倒也无妨,大不了上报朝廷,士彦病情沉重,在凉州养伤罢了;三千大军,我许你五百,就当寻树机能去了,朝廷不会为这事诘难我堂堂齐王。如此怎样?”

“小女子谢过将军!将军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要不以身相许了吧?”女子喜笑颜开,又恢复了少女心性。

“且罢!论年纪,我与你父亲相仿,这玩笑可开不得!士彦重伤未愈,腿脚不大灵便,姑娘又如何带得走他?”

“这不劳大将军操心,待大功告成,我必毫发无损地还给你。顺便提醒一句,你的皇帝兄长已对你起疑,兄弟与父子相比,终究是外人,你好自为之吧。”

“在下此生最不贪恋的便是权力,我定当好生辅佐太子。”司马攸语气坚定。

“司马昭一生作恶多端,临老,还犯了个立储的大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司马攸不再理他,转身回庙。他轻轻叫醒张轨,命他返回武威,领五百兵,随女子调遣,兵锋所指,若非大晋,便随她去;如果真要对朝廷加兵,则立刻除之;此外,他嘱托张轨,树机能不见踪影,这五百兵定要寻到他,永绝后患。

张轨大惑不解,要他听从一个女子命令?他盯着司马攸看了半天,不像是玩笑话。

“这是在救你的命,洛阳距此数千里之遥,你这病弱之躯能走多远?还是回武威将养时日,告诉马隆,你要领五百兵寻树机能,这是大将军命令,切记!你要三缄其口!”

“士彦愿为大将军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不走!我要随你回洛阳,护你周全!”张轨挣扎着起身,无奈身体虚弱,扑通跌倒在地。司马攸赶紧扶他起来。

“我若有难,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三品右军将军可以护卫的?我意已决!走吧!我给马隆修书一封,你带着,他不会拦你。”

张轨只得领命,在司马攸搀扶下走出庙门。

不远处,有一座八抬暖轿,胡人士兵打扮的仆人们掀起厚厚门帘,等候主人落座。

步撵缓缓升起,女子向司马攸行一个礼,闪进撵中。不一会儿,只留下一行行脚印,很快被落雪埋住,再也不见。

司马攸回到庙内,众人还在酣睡,他心潮起伏,心里多了一份释然,却也多了两分沉重。他释然,是因为张轨不用受奔波之苦,可以好生养伤,其次,他还知晓了白衣女子的身份,却也因为如此,又徒增烦恼。司马家与曹家的恩怨情仇,如丝麻般交织,魏文帝父子倚重高祖,才有了司马一族的兴盛,而文、景二帝,也就是他父亲伯父,却夺取了曹氏天下,再往前推数十年,文帝不也从献帝手中夺取了汉家江山吗?皇权自古以来都是天一般的存在,然而,这个天却不是永恒的,为争夺皇权弱肉强食,没有对错。

可司马攸心里仍惴惴不安,对这姑娘,他总觉得极为歉疚。

他辗转反侧,随手向火堆丢了一把干柴。映着火光,发现墙上似乎有字,于是,他点起一支火把,抵近观察。石壁上刻画着一些简单粗犷的线条,线条组合成人和牛羊以及山川树木的形状。有些复杂的线条甚至勾勒出人的穿着,从装饰上看,应该是胡人。壁画脉络清晰,能大略看出这支胡人是在迁徙。司马攸估摸,大约这里水草丰腴,胡人便定居下来,并修建了这座庙宇。

司马攸仿佛能看到数十万人迁徙的宏大场面,这些人背井离乡,去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放牧,修建屋舍。沿途其他部落像豺狼般尾随着,稍有不慎便会被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而迁徙中的人们只能像牛羊一样舔舐伤口,只要一息尚存,就得一直向西。

当然,如果遇到比较弱小的部落,他们也会化身豺狼。这就是沿袭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自然法则。而汉人,有时是凶残的豺狼,有时又是无助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