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后,雪猛然就停了。
簌簌的狂风,也好像停在墙角。被积雪压出一串一串冰凌儿的枝头,没了风的鼓动,好似被凝固一般定在半空。晶莹剔透的冰凌笼罩在冬天柔弱的晚霞里,那淡红中透出晕黄的浅浅薄光,如同裹了漫天冰雪一片旖旎。
晚霞穿透纱窗,将五颜六色的光线照入房内。被笼罩其间的身影,孤寂中散开一丝丝的沉重。
指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在软榻一侧的木案上扣过几声沉笃声响。如轻咽过的悠叹声从唇间抿出,颀长的身影从榻上站了起来,朝着隔着厚实挡门帘子的满口,浅唤一声,
“尤溪,准备一下,本世子要去一趟大学士府。”
“是,小的立即下去准备。”话音一出,立马就匿在外头冰封的雪里。在外室研磨的尤溪听到声响,立马躬身退出去。
等的尤溪回来的时候,夏目也一并走出房门。
去到学士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压抑的漆黑,像一只发狂的兽,正在慢慢的吞噬,残余于天际的最后一缕光明。
在一番垂死挣扎之后,遗留于天边的残霞,终归抵不过黑暗的侵蚀。被消匿了踪迹,天色大暗下来。学士府门口的灯笼,被下人掌起,微弱却潋滟的灯光幽幽落下,在门前雪地上溅开不大不小的光晕。
“尤溪,上前叫门。”因是雪天,又入了夜。夏目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坐轿子。在轿子停下来时,夏目隔着轿帘小声吩咐着尤溪。
尤溪会意,马上上前去叫门。很快,就有人出来将夏目恭迎入内去。
没有想的太多,也没有做的太多。夏目从轿子里下来,入了学士府,直接说明来意。
知晓夏目的身份,下人们哪里敢拦,恭恭敬敬的,将夏目迎入府中。见到洛云柯的时候,是在洛云柯的书房。
跟夏目的书房并没有太多的差异,洛云柯的书房,也是一片简洁而干净的陈设。一方书桌,桌上搁置着文房四宝。堂中有香炉,炉里熏香正燃着,淡淡的隐香飘满整个房间。
两片山水画屏,各自摆在书桌两侧。靠着纱窗的地方,还隔着几口青花白底的瓷缸,上头零落的放着一些画作。皆是卷着,倒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洛云柯的手笔。
只是见着夏目进来,洛云柯从案前起了身,迎着夏目,
“微臣洛云柯见过世子!”
颔了颔首,夏目迈步入房内,虚抬一下手扶起洛云柯,
“洛大人不必多礼,若是平日亲近一些,我还得唤大人一声叔叔呢。”
“世子客气了,微臣不敢当。”如今秋凛梧已经登基为帝,夏目正经的叔叔,乃是当今圣上秋凛梧。无论如何,洛云柯也不敢去与秋凛梧相提并论的。尽管,秋凛梧曾经是他的徒儿,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儿。
面对着洛云柯的疏离恭谨,夏目没有太多的在意,而是轻轻挑了挑剑眉,辗转出一抹浅浅的笑来,
“洛大人不请本世子入内去坐坐?”
洛云柯这才清醒,赶忙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将夏目迎入屋内。
落座之后,立即有婢女奉上香茶。夏目先是端起茶盏,在手中悠悠的把玩了一会儿,才是放到唇边小呷一口,想起自己的来意,出口问道,
“洛大人,前些日子曾接到过你的来信,说是让我在西陵,帮您寻一个人。不知道,那人可是寻到了?”
“寻到了,寻到了。”听的夏目说起这事儿,洛云柯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洛思年那娇稚的容颜。素来清冷的心,也不由的软了,就连眉眼都浮涌着薄薄的暖意。应声回着夏目。
“哦。”满心的若有所思,夏目别有声色的淡回一声。
洛云柯一心陷在失而复得的欢愉里,并没有看见夏目眼底的不同寻常。只是自顾的开口,
“麻烦世子跟王妃了,在世子跟王妃回京时,下官本该亲自上门道谢的。怎奈事情太多,就给耽搁了,还劳烦世子亲自上门来,真真是下官的不是。”
“洛大人客气了,此番过来,本世子也是好奇。识得大人的都知道,大人性子清冷,与本世子的父王颇为相近。本世子也是寻思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大人如此念念不忘。又或者说,是好奇像大人如此清俊绝尘的人,生出的女儿会是怎样的。所以,才生了心思过来瞧瞧。倒是希望,没有打扰了大人才是。”到底是在官场也算混迹些年,客套的话说起来,夏目自成一套。
有板有眼的,正经回着洛云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