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然的身影奔跑在深沉的夜色中,回廊的两旁灌着穿堂的风,瑟瑟的呼声,犹如低迷而凄沉的哽咽。拂入人的耳中,冷不丁泛起真真的颤栗。
便是离的远了,寒衣心头才是越发惊魂未定。足下更是不敢有片刻的滞留,急急匆匆往自己房里而去。推门入内后,寒衣阖门抵在门板上,回想起刚刚惊险的一幕,这才忍不住红了眼眶。
房里还来不及点灯,铺天盖地过来的黑暗,劈头笼下。近乎崩溃的意识,只有眼泪的炙热,让寒衣感觉到一丝温度。
蜷缩起身子,寒衣紧紧环抱着自己,将头深深的埋在两腿之间。
方才,若不是牡丹来的及时,只怕她已经……
这样的结果,让寒衣有着本能的恐惧跟害怕。是她没有办法去承受的沉重,这个地方,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呆下去了。心里打定主意后,寒衣霍然起身,摸着黑走到烛台旁,拿出火折子,点亮灯火。
才是折身,走入内室。打开衣柜,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敲门声从门口处幽幽传来,在深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入耳,
“寒衣,你在么?”
“哎,来了。在。”急忙将自己收拾了一半的细软往衣柜里一放,寒衣整理下自己的仪容,迈步出来。
房门打开后,倒映着房里凄迷的烛火,寒衣跟前盈盈站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来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牡丹房里的夏挽。见着寒衣,夏挽当下迎着寒衣的面,软软笑出声来,
“这样的时辰还来找你,打扰了。只是牡丹姐姐回房后,说是要见你。不得已,便是差了我过来,请你过去一趟。”
若是在平日,夏挽的语气定然是不会这般客气的。只是如今,寒衣的身份毕竟不同当初。
说实话,夏挽心中,是很是嫉妒寒衣的。寒衣尽管年纪不大,却一直深受着牡丹的器重,吃的用的也都是她们一群丫鬟里用度最好的。以前,夏挽还能借着自己在牡丹身旁呆的时间长一些,给寒衣些脸色。可今日后,便是给夏挽几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今夜,牡丹再次凭借着她的春归舞,赢得满堂喝彩。整个春风得意坊谁不知道,其中寒衣功不可没。单是牡丹挑她过去抚琴,个中意思已然分明。
于是,夏挽对寒衣的态度,才是客气起来。
寒衣倒是没想到,牡丹如此之快,就将那个醉酒的客人给打发了,神色微微一愣,
“牡丹姐姐找我?”
寒衣的举动,使得夏挽稍微有些愕然,却还是笑着点头,答,
“可不是么,一从前头回来,就说要见你呢。”
“嗯,好。容我换件衣裳就随你过去。”到底是在这烟花之地呆了好些个年头,寒衣很快就醒悟过来,牡丹的手段若是想脱身那是很容易的。于是应过夏挽后,寒衣返身回房。
刚刚在前院跟那个醉酒的客人几番拉扯,寒衣的衣裳依然乱的不成样子。因摔在地上,衣服上也沾满了灰尘,这样去见牡丹,自然是不成的,寒衣唯有换过一身。
夏挽不明其他,可也不敢催促寒衣,只是点了点头,安静在门口候着。
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寒衣已经换过衣裳,走步出来,朝着夏挽颔了颔首,
“我们走吧。”
“哎。”赶紧应声,夏挽跟上寒衣的脚步。
牡丹的住所位于春风得意坊的四所之列,前有春红蹁跹,后有秋华挽枝跟月满西楼,牡丹所在的便是位于其中的花落千裳。一亩方隅的院落,一条青石小道直通入门口,便是两层木制的小阁楼。阁楼前由青石小道隔开两面湖泊,这会仍是冬日,湖中芙蕖早已干枯,加上夜色的熏染,湖里黑漆漆的一片压根看不到什么。
倒是院子里栽满的牡丹,枯涩的枝干在风里轻轻的摇着,晃荡出略略的影子。
寒衣跟夏挽并没有多言,直直穿过小道,进入牡丹房内。
冬夜风大,牡丹房门未阖,却也放下挡风的帘子。
夏挽先上前一步,将帘子掀开,笑脸朝着半靠在美人榻上的牡丹道,
“姑娘,寒衣来了。”
在春风得意坊里头,地位最高的便是鸨母花枝俏,其次便是四大花魁,分别是:牡丹,芍药,海棠,芙蓉最后,才是那些没有名次的花娘。而伺候的丫鬟,地位是最为低下的,皆得尊称花娘们为姑娘。
夏挽挽起帘子的一刻,寒衣也踱步入内来,迎面到牡丹跟前,欠了欠身,
“牡丹姐姐,您找我?”
牡丹素来待寒衣甚好,多些时候,寒衣都是对牡丹以姐姐做称。听着寒衣的声音,牡丹也从美人榻上坐起来,抬目望向寒衣,春波漾漾的眸光里,落着太多让人琢磨不清的情绪。
寒衣一时看的恍惚,却已听的牡丹声音落落而来,
“夏挽,你先出去吧。”
“是。”心里纵是很想知道,牡丹到底跟寒衣说什么,但是夏挽也不敢违抗牡丹的命令。只能低低欠了欠身,抬步离开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