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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骊歌一叠

这是阿三第二次来到凉州府这个城市,不过上一次来到这里是师傅带着他们师兄妹逃命。

已经是八年前了。

那年自己十六岁,师妹才十四。

阿三还记得在城南石牛巷里的那家小面馆。此时他就站在这里,巷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的住户,看来是人都跑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还记得这家面馆不是因为他家的阳春面有多好吃,而是因为自己的大师兄便是死在这里。

阿三抬手拂过店门前的门柱,然后拇指食指轻捻,捻落一撮灰尘。看来这店家已经走了有段时日,门前已经积了一层灰。

阿三上前一步,轻轻去推店门,不出意外的,门被锁上了,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却是推不开。阿三叹了口气,伸手往右边的门柱上摸去,不多时便摸到了一个深深的凹痕这是箭痕。八年前,就是这一箭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要不是大师兄在关键时刻拉了自己一把,便也不会有今天的故地重游了。

箭痕犹在,只是已经不见那日的木屑新茬,这处痕迹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油亮。阿三突然摇头笑了笑,莫说不见新茬了,就连那股子难闻的油腥味都闻不到了。

想到这阿三突然一愣,他退后几步,抬头看去,只见头顶牌匾上写着石牛布庄。

“呵……”阿三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来早就没有什么面馆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已经成了一家裁缝铺。

物是人非。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春雨润无声,细细的雨点落在皮肤上几乎感觉不出来,就像是下了一场雾,等真的衣物已经有些湿润了,阿三才意识到原来真的下雨了,不仅打湿了自己的衣服,还淋湿了自己的心。

阿三从来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鬼见愁的杀手,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只知道拿钱办事的人不一样,他觉得那种人就像是恶犬,有人扔过去一根骨头,说:“去,咬他。”然后恶狗便不问原因,不问理由,冲过去把人咬死。阿三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人,他懂得喜怒哀乐,有想做的事,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也有不想告于人知的秘密。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理由的,都是为了某一个目的,而不是像那些恶狗拿钱办事。

就比如说现在,面对物是人非的一切,阿三知道自己有些感性了,但他并没有去拒绝心境的变化,因为他同样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一个真正的人本就该如此。

阿三撑开伞,缓缓往巷子外走去。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记忆中的景象一一重现。

嗯……这家酒楼倒是还在,师傅当时在酒楼门前亲手掌毙了三名东厂番子。

嗯……还有这家胭脂铺,师妹来的时候还偷偷告诉他,说想买里面的胭脂,却也就是在这家胭脂铺门前,面对杀来的东厂番子她只敢躲在自己背后吓得大哭,最后还是自己一刀捅进了那名番子心口,滚烫的鲜血渐了自己一脸。

后来想起时还有些后悔早知道该趁乱给师妹顺上一盒胭脂的。

不知不觉,阿三已经走到了巷子口。他停步转头望去,夜色中,那家原本是面馆后来变成裁缝铺的门面,在一片漆黑中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阿三不禁有些恍然,八年前自己也是站在这里回头望去,看见的却只是大师兄的背影,和他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他一个人堵住了店门,将五名东厂的大档头拦在了面馆里。

二师兄想去救他,却被师傅拦住了,然后带着他们头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