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一声,大雨倾盆。滚珠溅玉,茫茫青山一片朦胧。
山是白云山,亭是忘忧亭。此地不在别处,却是在那无秋无冬的羊城郊外。因为气候偏暖,虽是深秋时节,视野里却不见半分黄色。什么秋意萧瑟,更是无稽之谈。其后如此,也就无怪乎这个时节还有暴风骤雨,倾盆而来。
只是任凭外面雷鸣电闪,大雨如注,亭子里对坐的两位老人却是不动如山,镇定自若。栗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分明是来自于西夷的蛮子。只见他们一身白色的法袍,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的配饰,如此打扮卖相,料想应当是来自于西夷十字教的人物了。
这两个老家伙,一个唤做亚伦,也就是那劳什子的什么圣经里面所谓“光照”“山中居人、甚高、开明的”意思。另一个叫做基甸,名字的意思乃是大能的勇士“毁坏者”。从名字上来看,大约就能够猜到,那个叫亚伦的,乃是领导者,而叫做基甸,大约就是黄金大手一类的角色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叫亚伦的,不是别个,正是十字教的教主唔,照他们的称谓,应是教皇。而另外一个,则是十字教的大骑士长兼什么裁判所所长。没有人知道,西夷十字教的地位最为尊崇的两个老东西,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潜入了中土。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在这羊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
两人中间,是一局围棋。黑白子相倚成局,化为珍珑一局。可见这两个老东西智慧深远,绝非等闲。
“骑士长阁下,以你所见,这盘棋结局如何?”说话的是教皇亚伦。他深邃的眸子透过棋局,似乎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这一句问话,大约也只是起一个头,并没有要对方回答的意思。所以他接着又说道:“东土神州啊,说句丧气的话,虽然我们布置了重重手段,但能不能成,本座依然没什么底。”
“冕下多虑了。”基甸微微一笑:“他们可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打算。再说了,南疆漠北,东极西域,咱们都做了精心设计,乃是赤裸裸的阳谋,不怕那中土高人不上当,拖住那什么中土守护者的手脚不成问题。”
“再者说了,咱们发动的人,基本上都是他们中土自己的人,就算折损了,也伤不到我们的根本,而且咱们布置下的力量,恰到好处,正好让他们自己玩内讧,自然就照顾不到咱们这里了。教皇冕下,请相信,在主的荣光下,一切异端都将毁灭,而我们,将会让整个世界在主的荣光照耀下得到净化”
“话虽如此,但中土的神秘,终究让人不敢轻视。”教皇亚伦口中说着丧气的话,神色间却是一种志得意满的踌躇:“自上古以来,我们的先祖在神灵的指引下降临到这方世界,所为的便是要有朝一日,在主的荣光指引下征服这个世界。只是辗转千百年,东土中原的强盛,让我们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也就是主的保佑,直到最近这些年,才让我们有了这一线机会。”
说到这里,这位年迈的教皇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望向外面的暴雨:“这些异端,居然信奉什么三清女娲,昊天上帝,崇拜什么三皇五帝,祖宗贤人,简直无稽之谈,荒谬至极!更可笑的是,那个大明皇帝,居然要我们叩拜他们的祖宗神灵,简直是异端中的异端,必须剿灭!主的荣光不容亵渎,天上地下,唯有一个神灵,那就是我们仁慈的主”
说到此处,教皇似乎想起了当免得某些不愉快,一张脸转而变得阴沉,手一挥,一掌拍下,亭子的栏杆应声而断。
大骑士长基甸无奈的笑了笑。他是知道自己这位教皇大人兼多年的老朋友的情绪为什么会发生变化。实在是当年为了在中土埋下钉子,我们的这位教皇大人亲身前往大明朝见大明皇帝。许多知识文化被那皇帝直接索要,却绝口不给半分传教机会,更有诸多折辱,逼迫教皇大人着汉服,说汉话,拜汉人的神灵
这对于仁慈的主的虔诚信徒,该是多么大的羞辱?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每次说到这里,教皇大人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不过苦尽甘来,眼下,攫取中原,征服世界的念想,已经有了实际上可以操作的可能。而十字教东征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明年三月开春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在羊城登陆了
念及此处,基甸笑了笑,说道:“冕下不必焦躁。你我皆知东土神州的水深得很,但明面上的高人守护者,也就是那五个人。咱们此番算计,已经把他们困在了四方。最妙的是,出手的几乎都不是咱们的人手。这样一来,最后中土守护者的报复自然也是对着他们的什么佛道两家,而我们则是坐收渔人之利。”
“不能把那些中土守护者都干掉么?”教皇亚伦哼了一声,却不复上一刻的阴沉。喜怒随心而动,不是因为他的城府不深,而是有时候的喜怒无常,也是上位者的一种手段之一。
“这个自然不行,我的教皇大人。”基甸敲着棋子说道:“中土守护者的难缠冕下也当心中有数,困住容易,击杀却难。要杀他们,咱们的核心人物也必须出动,这就不符合咱们的利益了。而且,我们还需要他们去对付那些中土神州隐藏起来的高手,自然不能一网打尽,然后引出来更为厉害的对手。”
微微顿了下,见教皇大人不置可否,基甸又道:“冕下莫不是忘了,数个月前,在川藏边界的那一场大战?据我所知,应该就是中土守护者与那些隐士高人发生的冲突。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为上。”
“是么,你倒是有心了。”教皇亚伦转过身,再一次坐回了棋盘旁边,叹息一声道:“基甸,我的朋友,也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在主的荣光指引下,你是我们十字教的大骑士长和裁判所所长。你的忠诚我本来不该怀疑,但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说的那些去拖住中土守护者的手脚的人,身上会佩戴十字架?这样一来,你说的祸水东引,便是无稽之谈了。本座需要一个解释,我的朋友。”
基甸冷汗没差点就给出来了。作为十字教第二把手,他当然没理由做什么对不起十字教的事情。只是教皇的话,既是敲打,也是警告。若不把自己的算计和盘托出,接下来自己必然就没什么好下场。教皇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有什么算计可以,但必须事无巨细,都得汇报才是。不然,教皇自己的耳目也能查出一切
“冕下,东土神州的人有句话,叫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这也是故布疑阵,那些十字架,虽然看起来就是咱们十字教的标识,但实际上却有许多地方似是而非。中土守护者的能耐,很容易就能查探出来。这样一来,反倒是更能够给他们营造出一种有人在祸水东引,嫁祸我们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