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坐着许多的人，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有些是关东口音，有些人则是说着蒙语。甚至还有江南的绵音柔柔，也有中原人的朴实憨厚的乡音。常欢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常欢不喝酒，他的碗里是浓汤，味道鲜美的羊汤。乍闻起来，还有几分羊“膻气”，但汤汁入口之后，就只剩下“鲜”，足以让人记一辈子。

此处是一个小镇，没有名字，不过十几户人家，靠着招待过往商贾作为生计。此间是镇上唯一的酒馆，而住宿的地方便是在当地人家中。而今大雪封路，他们只能待在镇上，闲了便在这里喝酒。

“小兄弟你这样子可不行啊！”这是一个关外的汉子，穿的很厚，根本就不怕外面的风雪。“这大冷的天，羊汤可赶不走身上的寒气，只有多喝酒，才能暖身子。”

他的确是在大口喝酒，比之从前的常欢喝得更多、更快。简直就是在牛饮。

常欢道：“只怕上路的时候，你已经喝醉了！”他也愿意和这些朴实的人聊天，那样才使得自己不过分孤独。

“这你就不懂了。像外面这样的天气，至少还要持续几日。”

“你怎么知道？”

“我常走这条路。由打关外去到京城，我不知跑了多少趟。不客气的说，我闭着眼睛也走过。”大汉贴近到跟前，声音压低了几分。“不瞒兄弟你说，老哥我得到了一个宝贝。这趟到了京城，我就不用再如此奔波了。可以在京城开一个小店面，卖些柴米油盐度日。”

大汉的眼中充满了对安定生活的向往。

像他这种奔波劳碌的人，又有谁不向往安定的生活呢？

“那可真是恭喜你了！”常欢对他所说的宝贝并不感兴趣，却对这大汉今后美好的生活送上了真挚的祝福。

“你瞧！”大汉掀开了皮袄，在衣襟的内侧，缝着一块红布兜。那就是他的宝贝。“你摸摸看！”

常欢推脱不过。“是人参？”他摸出了一个人形，想来总不会是树根吧？那就只能是人参。这是一个在关外挖参的汉子。所谓的“参客”。

大汉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九两啊！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颗参足有九两，宝中之宝。拿到京城，足以换数千两白银。”

常欢当下觉得这大汉有趣。“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起了歹心？”

“不会。一看你就是富家公子出身，不会看上我这点小钱的。”大汉道：“我叫胡松，咱们一路回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咋样？”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京城？”

“听这店老板说的。”胡松道：“我这一路上都加着万分的小心，生怕出了闪失。一遇见你，我就知道兄弟你是好爽之人，我信得过你！”

被人信任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怀揣着“巨款”，这信任就显得甚为难得。

“要不这样。咱们到了京城，这宝贝买了多少钱，我就分你两成，全当做是酬金。”

“我对这些倒是没兴趣。你能告诉我这宝贝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胡松道：“在长白山上，每年都有许多的挖参人。入冬之前，刚巧被我碰到了这宝贝。它长在一处黑瞎子洞口，所以没人敢去那里，自然也没人发现，否则也不会长到这么大。”

常欢道：“你蛮厉害的嘛！”

“我发现之后，也蹲守了好些日子，摸清楚了那黑瞎子活动的范围，又将身上涂满了黑瞎子的粪便，它这才没有闻到我的气味。就这么的，我才把这宝贝挖出来。”

“那可真是不容易。”

“所以说，我一路上小心，进了关，更怕出现意外。怎么样，让我跟着你吧。一路上我给小兄弟你牵马坠镫。”

“那倒不用。多个人，也热闹些。只不过，我怕给你惹来麻烦。”

胡松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兄弟你一看就是老实人，哪里会惹麻烦呢？”这汉子笑着，露出了差不多十几颗牙齿。他笑的很憨厚！

常欢也将他当做了一个憨厚的人。随后的几日，两人越聊越多。除了怀里的羊皮地图之外，其他的话常欢已经对胡松没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