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只到过一次木屋，当时他年纪还小，前往时与陈雄在雪地间比拼脚力，注意力放在追赶陈雄上，返回时心有所思，循着脚印回家，始终不曾默记路线。

印象里木屋位于营城东部，未出城区，地点偏僻，周围没有人家。那次杨万仪从木屋背倚的树林蹿上房顶，将陈雄引向南面的开阔地，这件事程致远的印象很深。他有信心找到木屋，只是近些年营城加速建设，推平房建高楼，也不确定木屋是否得以保留。

这日阳光和煦，道旁积雪消融，路上有些泥泞。

二人心中了无牵挂，均感自由畅达，面向晨光，闲庭信步，施施向东而行。

经过一家门面不错的澡堂门前，程致远笑问：“姝儿，你多久没洗澡了？”

温姝道：“还不是和你一样，明知故问。”

程致远道：“这几天和悠悠住在一屋，我还真挺佩服你的。”

温姝问道：“佩服什么？”

程致远道：“我第一天就闻到他们被子上有一股酸菜味儿，还有悠悠的脚，那叫一个提神。我起初没适应，差点儿被熏吐了，幸好我练过内功，没有呕出来。当时我看你好像鼻子不通气，一点儿也不嫌弃。”

温姝道：“我当然也闻到啦。那晚唱歌赚到钱，本想第二天请大家去洗澡的，怕他们多心，这才没提。”

程致远道：“那是一股什么味儿呢，我还真形容不上来，有点儿像搁浅在岸上的鲸鱼。”

温姝扑哧一笑，道：“怎么还回味啊，没闻够么？”

程致远笑道：“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

温姝道：“邋遢归邋遢，他们心地很好，相比伪善者身上的香水味，我更愿意闻善良人的脚臭。”

程致远哈哈大笑，道：“厉害，一句话就把我说恶心了。”

又向前走了几百米，温姝突然停步，看向对街一家理发店。

程致远凝目看去，见橱窗上贴着“周三晚八点，流浪者理发免费”的字样，道：“憨叔应该是在这里理发吧。”

温姝感叹：“项阿姨真是菩萨心肠。”

程致远问道：“怎么能确定这家店是姑姑开的？”

温姝道：“憨叔形容的地方不就是这样的吗。”

程致远想确认一下，道：“我进店去问问。”过街进入理发店。

过了一会，他从店里出来，向温姝点点头。

温姝问道：“我猜的没错吧。”

程致远道：“据店员说，这样的理发店营城还有九家。”

温姝道：“那么多啊。”

程致远道：“我顺便问了一嘴，有没有免费的澡堂子。”

温姝问道：“有吗？”

程致远道：“还真有一家露天澡堂，只不过在夏季才免费开放，咱们运气不好，洗不成了。”

继续东行，二人开始留意橱窗上的广告。程致远在德國见过一些店铺橱窗上贴着暖心标语，没想到营城的更多，这是他此前不曾关注的。

有的橱窗上贴着：“环卫工人辛苦了，请进来歇歇脚，喝杯温水。”有的写道：“盛暑炎热，本店提供免费冰水。”“冰水”二字还特别加了爆炸边框。一连扫视几条街，除提供免费饮水和休息的标语外，还有人文关怀的句子与保护环境的倡议。

每当看到这些标语，程致远便要进店打听，得知并非所有店面都是仁义胜旗下的。

温姝早被标语内容温暖到心灵，听说除项云外，还有很多人在默默关怀别人，微笑道：“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程致远道：“他们没有空喊口号，用实际行动传递爱。”

温姝道：“爱是一种能量。”

程致远笑道：“或许吧。”

温姝道：“一定是，因为我能感受得到。”

程致远知道温姝被触动了，只当这话是感动之言，却不知温姝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