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神像后面!”
商景昀丢下话,便拿起要换的衣物消失在了神像的后面。
神像高大威猛,立在神龛上给人以顶天立地之感,遮挡个把人完全不是问题。
程雪宜起初还因为没办法忽略躲在神像后换衣的人而无法面对神像,而转过身背对着神像。
屋外依然是雨骤风急。打在年久失修的庙门上,发出“啪啦啦”的响动。更有刁钻的风顺着门缝钻进屋内,向着程雪宜的脸上直扑。
后背是火堆散发出的灼热温度,前面的湿冷感便越发的明显了。
程雪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境突然间便清明了起来。
有那大一尊神像隔着呢,自己左右是什么都瞧不见,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心下想通了,程雪宜便也不再对着那看起来汲汲可危的木门心惊,转过身开始认真的端详起神龛上的神像来。
说来也怪,初见时这神像给她的感觉相当的不舒服。现下再来看,神像只是神情凶了些,给人的感觉倒是还好,起码比起怒目金刚来,他的脸还没有那么凶恶。
第一眼应该是被那道闪电给吓着了。
程雪家自我开解着,侧头打量提着神像那与自己仿佛有几分相像的五官,心里突然生起极浓的兴环趣。
她知道历史上曾有许多的文臣武将,因为品性,功绩等诸多原因而被百姓神化,供奉在祠堂,庙宇里。
眼下这座没名没姓,又与自己相像的神像多半也是位人神。
只是不知他是哪朝哪代的人,又有着怎样传奇的故事。
程雪宜有个她一直努力在克制,却成效不大的毛病:一旦好奇心被挑起来,若不弄出个结果便寝食难安。
顺手往火堆里填了两根柴,火光更明了些。
她将神像从头扫量到脚,也不过是从神像的衣着打扮与面上推断出他是个正值壮年的武将,余下的……
她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信息,忍不住向着神像的方向靠近再靠近。不知不觉间她的衣襟扫到了神龛的台面,已经没办法再往前了。
神龛有半人高,纵使贴的太近,也没办法接触到上面的神像。
程雪宜想也没想,两手撑着神龛的台面便想爬上去了。
“把手递给我!”
她正低头凝神的将全身的力道往两只手臂上聚,一只属于男子的手突然伸到了她的眼前。
她猛的抬头,刚好望向自家公子那张俊脸,她心下一慌,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力道如后退的潮水一下子便泻掉了,好在商景昀反应速迅一把捉住了她的腕子,才阻止了她跌到地上的狼狈。
捉紧了
随着商景昀的话程雪宜便觉得手上一紧,她用另外一只手撑住了台面,借着自家公子的力道,两脚用力上了神龛之上。
上了神龛,她便等着商景昀来质问她为什么会上来,商景昀却似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厮的不安份,压根就没提她这茬。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谁也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程雪宜受不得自家公子与身后的神像共同带来的压力,选了个毕较不容易出错的话题“这神像后面当真是空的吗?”
商景昀挑眉“你刚刚从他借披风的时候没看吗?”
程雪宜“当时光顾着找引柴,哪里还有闲空功夫关心别的!”
商景昀“那么着急,是因为担心我受凉?”
明灭的火光下他的深邃而专注。像一片无际的星辰,引得人不由的想要溺在其中。
程雪宜低垂了眼,将一开始便用过的理由又拉了出来“公子若是病了连个大夫都找不着。”
“我若死了,你那五百两银子也不用还了,不是正好?”
死?神像前怎么能张口胡说!
程雪宜的心猛的颤了一下,说出来的话明显的带了丝火气“景一在公子心中便是那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自由便肯让别人送命的人不成?”
商景昀见自家小厮明明是不想让自己死,却非得往嘴硬着不承认,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一时间云散雨收,天地初霁,阳光洒满大地,透过窗子,门缝照进了庙里。
“天晴了!”
程雪宜一脸惊喜的望向庙外,脸上沿未消裉的红色在明亮的阳光下无处遁形。
“嗯,晴了!”
商景昀轻声应和了句。
“公子,咱们什么时候上路?”
商景昀“等你研究完神像就上路。”
程雪宜忍不住抬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多谢公子。
谢了恩,程雪宜转身便绕到了神像的后面。
没了披风的遮挡,神像的背部一览无余。果真空了好大一块,刚好可以容进一个人的样子。
现在是白天,最光明媚,她自觉没什么好怕的,探头往里面看看,看不清楚,便干脆一猫腰钻了进去。
洞里空荡荡的,看上去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程雪宜有些失望,正要退出去,却猛然发现指下的腹壁上似乎刻着些什么东西。
奈何阳光照到了神像的背面,她眯着眼,努力极目也没看清那上面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公子,把火折子借景一下!”
商景昀见自家小厮灰头土脸的自神像后面钻出来便同自己要火折,忙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程雪宜“里面好像有字,太暗,景一看不清楚”
商景昀于是二话不说同着程雪宜一同来到了神像的后面。
“在什么位置?”商景昀问,程雪宜探身进到洞里,反手指了抬洞口的左手边的位置“这里”
好,你出来!
原本兴冲冲的程雪宜就这样被自家公子兜头泼瓢凉水,她实在不甘心,可是人家是公子,自己只是个小厮,除了忍着,晚些时候再去看那里面写的是什么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木胎泥塑的神像,腹内只是为了防止木质损坏而随意的抹了层泥,表面起伏不平。
清浅的笔画与泥壳本身的纹理混在一处极难辩认,好在程雪宜经给指明了位置。
“宣”商景昀举着火折子,将第一个字的笔画连起来时呼息然然一窒,捉着火折子的手下意识的收紧。随着他所能认出来的字越来越多,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
宣父犹能畏……,丈夫……可轻年少。
有几字已经因为泥壳的脱落而无法辩认,但商景昀知道那不见了的字是什么:后生,未。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是当年的卫国大将军程飞用来自戒的话。
他记得清清楚。
“公子”
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程雪宜忍不住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