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东泪眼模糊，报纸上的字就像刻刀印在了脑海，这份1976年1月9号的人民日报，头版头条，赫然写着：

中央、人大常委会、国务院讣告：周恩来同志逝世

犹如晴天霹雳，英东一下子就泪流满面，心痛难过。是的，这个出生在1961年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的孩子，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一样，无限热爱敬爱的周总理。他们通过报纸、书刊、广播了解总理日理万机、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从1949年到1976年，将近三十年的时间，他明里暗里保护了许多好人，大家心里知道即使再苦再累，有了总理还是有奔头有希望的。

英杰忍悲含泪把报纸念给家里人听，大家都陷入沉默和悲伤中。

腊月23是小年，月底过春节，大家心里装着周总理，整个春节都过得没滋没味。坊间很多人写了怀恋周总理的诗词文章，报刊却不准发表，也不能公开祭奠周总理，一股愤懑的力量聚集起来，4月5日全国各地的人们串联起来，聚集到缅怀周总理。英东知道，3月底欧阳老师给学校请了病假，却没想到他却趁机去了北京，参加了4月5号的静坐，缅怀周总理，申援邓副主席。却一去没有回来

“45事件”被定性为反革命暴乱，在那次暴乱里欧阳老师失去了年轻的生命。学校里撤掉了跟欧阳老师有关的一切东西，欧阳老师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人敢在公共场合里提起他，欧阳老师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英东给姐姐诉说，说起新来的语文老师，要大家背诵语录，背不出来就不放学，而欧阳老师从来不要求大家非要背这个。欧阳老师早读会给大家读一段世界名著，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才读了一小半，欧阳老师会带大家晨跑锻炼身体，欧阳老师会欧阳老师没有了。

看英东说起欧阳老师，伤心难过的样子，英敏心里也惨淡惨淡的，叹口气说：“别想了，欧阳老师已经没了，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失去了生命，也许对他来说，并不后悔。”说着又不忘叮嘱了一句：“你都快16岁了，记住千万不要乱说话乱行动，否则小命不保。”

英东打了一个寒颤，蔫蔫的“嗯”了一声。

转眼到了九月，伟大领袖去世了，阆州县城陷入了愁云惨雾，单位、街道都举办了祭奠大会，每到一处哭声一片，有些人伤心欲绝，哭昏过去。每个人统一戴上了黑纱小百花，举国悲伤。

10月华主席批准秘密逮捕了“四人帮”，一举粉粹了四人帮反动派。

祖国大地欢声一片。

年底芸儿病逝，碧莲帮着顺卿大姨办完了芸儿的后事，春梅跟着碧莲忙着，有条不紊，似乎人清醒了不少。芸儿去世，碧莲的心像空了一样，这个瘦弱的女子，内心非常强大，有见识有主见，在这些凌乱的日子里陪伴碧莲一路风雨，让碧莲学会勇敢面对困境。

碧莲去探望卫国说起芸儿去世，卫国眼眶湿润，他回忆起当时年纪和芸儿在大姨家的帐子里，两个人扯起床单披在头上，表演公子小姐初相见的剧目，他听见芸儿清脆的童音想起：“公子啊。”心里一阵酸痛，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啊。

看卫国伤感，碧莲更是伤心，芸儿走了，碧莲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未知的人生，秀秀走了，芸儿走了，春梅亦非以前的春梅。

2

英杰在张扬家里的沙发上躺着，他喝多了，嘴里絮絮叨叨说：“哥，你找个女人结婚吧，英兰不值得你爱，她背叛了你，和那个军官生了一对双胞胎。不过她病死了，70年就死了，你就可怜她，不要恨他。让她好好安息吧。你也找个好女人成家吧，你一个人这么苦，我看着难受啊。”

张扬在一边坐着，泪流满面，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他很多年不敢认真的想英兰了，一想就心痛，他拼命的工作，加班，看书学习。他告诉自己英兰在新疆活的好、过得好就可以了，但是她却死了，71年就死了，死在他那么多年漫无边际的思恋里，死在他愁肠百结的思绪里。他没有一次怨恨过她，他舍不得骂她更舍不得恨她，每每想起那天晚上英兰躺在自己怀里的柔弱模样，他的心就有一股暖暖的悸动。就是这股甜蜜，支撑张扬度过了漫长的日日夜夜。

现在，自己该何去何从。那个最爱的女孩没了，一切的等待都没有意义了，4月份父亲已经摘掉了右派的帽子官复原职，张扬也接到通知到原单位上班，但是一想到要离开灵犀，离开和英兰互定终身的那间小屋，张扬还是有些舍不得。现在看来，离开吧，离开了让英兰超脱，让自己解脱。

张扬从灵犀回到了医院，还是一样的医院，几乎没什么改变，大多数同事还是熟悉的旧同事，但是似乎回不去了，那个爱说爱笑阳光的大男孩张扬没有了，十年时间，恍如一梦，韶华亦逝，青春不再！

苟小燕故意在医生办公室去看张扬，在众多白大褂里，她一眼认出张扬，张扬的背影还是那么宽厚高大，只是浓密的头发里夹杂些星星白发，看的心里一痛，她故意绕到张扬跟前，还和以前一样，在埋头专心看病历的张扬耳朵旁“哇”的大叫一声，张扬一惊，抬头一看是苟小燕，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苟小燕看着张扬，十年了，张扬从27岁到37岁，变化好大，眼角的细纹和鬓角的星星白发，老了，不过作为一个医生，这个年纪更有优势和魅力。张扬问：“今天不上班，你怎么来了！”

看张扬反应不大，苟小燕有些嗔怪说：“不上班就不能来了？昨天主任说你今天第一天回来上班，我来看看你！”

张扬笑一笑说：“看吧！。”

苟小燕笑了说：“晚上科室几个老同事商量在一起聚聚，你来吗？”

看张扬摇头，苟小燕说：“你不来？算了我去说说那就不聚了，本来大家就是想和你聚聚，给你接风。”

张扬看苟小燕这么说，有些不忍说：“好吧，那就聚吧。”

苟小燕看张扬同意，心里很开心，说：“那就一言为定，待会儿定好位子我来告诉你。”

晚上科室的老同事都来了，大家互相调侃，过去的旧时光里发生的那些荒唐事，轻描淡写的说起来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张扬静静的坐在一边，话很少。

看见谭裴琳出现，张扬的心里一抖，谭裴琳和英兰曾经非常要好，她还是那么高大，只不过。她调到后勤去了，回来一直没见着，看见张扬，谭裴琳大大方方的坐在张扬的旁边，说：“张扬，十年没见了，你更有魅力了啊。”

张扬叹口气说：“老了老了。”

苟小燕插进一句说：“什么老了，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