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青灯静静的燃烧。
穆蓉端了一盘鲜花饼走到大殿前,停住了脚步,敲了一下殿门。白水眼神迷糊,抬头一看,道:“进来。”
那盘鲜花饼放在他面前。白花花饼皮,还热气腾腾。
白水道:“这是什么?”
穆蓉道:“鲜花饼。”
白水道:“哪来的鲜花?”
穆蓉道:“河边的。”
“噢。”白水表情微微扭曲:“彼岸花?”
“嗯。”
白水头痛,道:“你知不知道,彼岸花有毒?”
穆蓉早已准备好了,道:“当然知道有毒啊,当时我第一次到花丛的时候也割伤了,不过这个没毒,用河水滤过了。”
白水拿起一只,掰开了,缓缓递给她,道:“你一半。”
穆蓉不与之计较了,却道:
“也不至于了吧。还怕我下毒。”
她顺手接过。
“吃呀?”
白水却道:“你先吃。”
穆蓉吃了一口,笑了,道:“看来我的手艺还是不错滴。”
白水微微笑了,道:“很好吃吗?”
穆蓉道:“很好吃。”
白水笑笑道:“穆蓉姐,你要回人间去了,我可没怕你下毒。”
他那笑容,眸子明明亮得是夜里的星星,却邪魅,美的如梦似幻。他,终于又有了鬼的样子了。
就像当初在人间那时一样。
眼神之中尽是明亮与复杂。穆蓉观去,竟有一种觉得他有一种被邪灵上身的感觉,她道:“好了。我要走了。可能日后都不会再见了。”说罢,她又笑道:“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人间那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好。”白水很平常。
他吃完了那半片鲜花饼,站起来,道:“我送你出去。”
缓步。
很快两人都走到了忘川河畔的花丛。
一前一后,白水在前,穆蓉在后。
彼岸花飞扬着花瓣。
花魂有了些许异动,却逃不开花体的束缚。
忘川河水又开始涌动了,那方河水偶尔也会涌动个几回,只不过这次的水涌得有些厉害,压制他们的两界界主终于要走了,也能活跃。
这阵,女鬼们开心极了:“嘿!界主大人要走了,我好舍不得啊……”
“我确实也舍不得,难得一个陪伴我们三百年之久的……”
“哎……原来已过去三百年了……”
“界主大人要走了?!”又一阵鬼哭狼嚎,不问喜与悲。
“我们应该高兴!这下终于可以活跃活跃了,不用再受她压制了。”
“对啊对啊。”
“我滴妈呀!”女鬼哭道:“分开了,分开了,穆蓉少女要跟白水大人分开了!!!”
“上一次我怎么说来着,白水大人动情了,就是动情了!他爱穆蓉少女!”
“呵,少来了,穆蓉少女!”
“哎……我说这白水大人和界主大人就不能在一起嘛……”
“怎么在一起?”
鬼哭鬼笑:“不能在一起!绝对不能在一起!如果在一起了我们就一直被压制着!”
鬼叹:“唉!就算是这样,就算被压制我还是愿意看见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真怀念呀,恍惚想起了我人间的娘子,就算是一道虚假的风景也很美啊……”
鬼叹:“那白水大人也可以找来新的界主压制啊,只是三百年而已。人来人往之过客。”
“你还压制!怀念啊……就算被压制……”
鬼话连篇已罢。
穆蓉手提一盏花灯,道:“出来了。”
小魂儿从中漂浮出虚影来。
白水道:“它有名字么。”
“没有。它说它忘了。”
白水道:“给个名字。”
穆蓉道:“什么名字……叫花九瓣?”
小魂影儿道:“花九不好,酒音像酒。”
“也对。”她醉酒而逝。
小魂影儿道:“但如果是穆蓉姐起的话,我愿意。就叫花九吧。”
穆蓉呆了一下,道:“不是花九吧,是花九瓣那……”
小魂影儿又反抗了:“就叫花九。”
穆蓉无奈了,笑道:“好了,就叫花九。”
走到灵河的尽头,穆蓉把忘川界主令牌以及笛子等物交还给白水。那方白水却问:“笛子为何不留着?”
穆蓉当然清楚那是秋千水给他的事物,留着本是应当。可是,经过了忘川河,她再也不需要了。那方船家已等候多时,白水依旧笑,他道:“真希望我们能一直是朋友。”
话音一落,穆蓉也不顾,待要转身,却忽地被拉住了手腕。
穆蓉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白水道:“能……先别走吗。”他声音调子有些沙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穆蓉静静的缩了手。
白水两手忽然握住她的肩膀,穆蓉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他搂住。他双唇吻过来的那一刻,穆蓉真的是惊愕了。
那方船家看得惊呆。又不忍直视。
白水吻得愈加深刻,随后又松开,再度贴上。穆蓉试着推开他肩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一个身法诀,时空碎裂,这时两人的身影回到了原来的彼岸花丛中。
女鬼们看到了相拥而吻的两人,激动了道:“早该在一起!”
“看吧看吧!我猜的没错!”
“看戏了。”
白水推倒了穆蓉,法力涌动,瞬间化一道屏障挡了忘川河的灵场。灵场却依旧。花丛中,穆蓉神智却很清醒,不至于意乱情迷。那方白水却仿佛失了理智,俯身看向她。
“白水!你清醒点……”
“穆蓉姐……”
白水嗓子沙哑道:“我已经不能再清醒了。”
“因为我喜欢你,穆蓉,我喜欢你,你听懂了吗!!!”
“我知道……秋水大人我一直都知道……”
白水被她这一句惊醒了。
“你说什么。”
“……大祭司。”
“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即,白水又恨道:“你非要忘了我吗!!!你就这么容易就忘了我吗!!!为什么要送给我吃彼岸花鲜花饼……就真的这么想忘了我吗!!!”
“大祭司,过去的事,不过大梦一场……”
面具被揭开。白水却邪魅地笑了,伸手便去解她腰封,穆蓉那眼神之中,有仇视,却撼动不了什么。
白水除去她红色的上衣,那方几片血红色花瓣曼珠沙华飞天。磁场强烈且凌乱,花魂挣扎着似要从花体中逃开。但穆蓉却能清晰感受到这些花魂,花灯从穆蓉袖中滑落,那小魂儿没被惊醒。
白水轻轻地吻着她,黑色的衣袍也随之滑落,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穆蓉任之。
“秋水大人……我愿意的。”
她的呢喃仿佛梦境。
可却是最真实的。
白水却恶欲满满地道:“我已经不是秋水了,听明白了吗。自寺庙起,我……”
语顿。
呼吸声凌乱,充斥着两人耳畔,白水却不愿再答。
红衣黑衣凌乱。鬼的身体早已和从前不一样了,磁场,戾气,怨气,所有的负能量集中。但穆蓉却是一半一半的阳极灵力,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可又忍不住靠近对方,湮灭。享受着欢愉,她对他感到排斥,却又像是一场极致的欢爱。(求求过审……)
“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白水握住她手腕。
“可能,从你在东山,第一次见你,就认出来了。”
“不可能。你的灵力不足,怎么可能。”白水还在为方才的事怨恨。
“谈及东山,你究竟有没有,对岚……”
白水气炸了,一个吻封住了她的口。他双眼怒火中烧,好久后才道:“你在疑心我,那天即使入梦,我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还是耐心解释了。
白水道:“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怎么样,我只爱你一个,听明白了吗!”
穆蓉静了好久,也学着他的样子发疯,吻了上去。
犹如梦境般她也不必解释了。东山初见若相逢,你却已是另一人,可能够与她匹配的灵力是几乎没有的。她隐约怀疑过那是秋水,又怀疑那是秋水故人,所以才会匹配灵场,一路上她都有这种感觉,可当下了忘川之后,他回到了鬼界,这种感觉才逐渐清晰,他见她受伤,握住她的手。灵力传递,就像那天的花烛夜新婚。
他大祭司的避讳深刻入骨。
在此刻,面具拿开,彻底疯了。
眼前之人,有了所有的记忆。他是阎君白水,又是忘川秋千水,又是大祭司秋水大人。而此时此刻,他只是发疯无所忌讳的秋水。如今,两人相拥而眠,枕在这雨露花丛之中,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