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接齐齐放学，宁宁都像摸盲盒。看着一队小朋友出来，齐齐总是不见踪影。齐齐动作慢，老师常常留下他补作业。

齐齐作业本来就慢，看着大家都走了，和其他几个动作慢的留在教室里补作业，他们心里会多着急。一想到这，宁宁就特别心疼。

“保安，你能否去101班教室帮我叫一下我孩子，他叫齐齐，就跟老师说他妈妈有急事，先带他回去补。”

因为宁宁“经常有事”，保安有时也不一定能很快把孩子叫出来。

有时齐齐不是在补作业，而是被老师要求练坐。就是小手放桌上，身子坐端正，练上老师规定的时间。

有时是在老师办公室练站。一年级的孩子很多总是坐没坐姿，站没站相。

如果哪天齐齐正常在队伍中出来，宁宁会特别欣喜。但是这样的欣喜常常会伴有数学老师的单独约谈：“齐齐作业真的太慢，跟他讲的时候眼神没有一点反应，你看他现在的眼神就不知道看在哪里，班里真的没有比他更差的了。”

在其他接送家长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宁宁等老师“宣读完罪状”后，拉着齐齐回家。

“你们老师话真多，都放学了说这么多干嘛！”

齐齐幼儿园时的一位同学家长看到了，他走到宁宁身边来打抱不平。

“齐齐可能比较容易走神，老师也需要情绪发泄，也为他好了。”宁宁自解到。

齐齐见到妈妈就高兴，他甚至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妈妈，我今天没留下来，我厉害吧？”

“嗯，厉害！齐齐真棒！”

“我们班的XX还在作业呢！他太笨了！”

“他只是今天慢了一点，不能说人家笨呃。”

齐齐总是这么自信。

有次宁宁去接齐齐，孩子又没出来。老师告诉宁宁，齐齐在练站。等了半个多小时，齐齐总算出来了。宁宁正想安慰他，齐齐却满面春光出来了。

“妈妈，妈妈，我今天第三名！我棒吧？”

“第三名？”

“我们四个同学在练站，表现好的可以走了，我是第三个走的！XXX现在还站着呢！老师还夸我，奖励了我一颗糖。妈妈，给你吃。”

“哇，齐齐好棒！”

“齐齐妈妈，你和齐齐爸能否来学校一趟。”

几个月后宁宁收到老师邀请。阳子赶紧让宁宁准备礼物，老师估计嫌弃我们儿子了，你赶紧准备好礼物。阳子工作日长年在外，宁宁只能一个人去。

“齐齐虽然长得高，但其实心智很小。生日也小，所以现在国家有政策，可以申请休学，你们可以去外面少年宫上一年，再来上一年级，对他的学习会有好处。”

老师同时举例了几个重上一年后进步比较大的学生，成长参考线拉到初中高中。似乎不留级永远不可能出头，留级后就有可能“腾达”。宁宁说回去考虑一下，至于礼物，老师直接按着宁宁的手，宁宁连拿出的机会都没有。

“老师说的有道理，那就留级吧。”阳子说。

“可是留级孩子幼儿园放不了，少年宫每天接送学几个小时，我完全没法工作了。

“那为孩子也没办法啊，总要付出些。”

宁宁没有理会阳子，也不想反驳他。自己帮孩子选的爹，怪不了谁。

宁宁开始多方打听留级的利弊，与留级两年的一个心理咨询师深度聊过天，也与浙大教育学博士聊过天，最后总结成一篇《留级的利弊分析》。宁宁明确告诉老师：齐齐拒绝留级。

忤逆老师，阳子既生气又拿宁宁没有办法，自己出差管不上，只能被她做主。

“如果不留级也可以，但是教育局规定，孩子期末考必须及格，否则要一直补考，直到及格为止。”

宁宁虽然感到压力，但心想着先读了再说。

期末考如期而至，齐齐考了一次又一次。在学校门口等补考的齐齐时，看着静悄悄的校园，孤独站在校门口的自己，想到孤独坐在教室里补考的孩子，宁宁五味杂陈。

“我有说不出的滋味，我真的很想带着孩子出去环游，再也不想进学校。”

“我理解你，但千万不要放弃让孩子上学。记住我的前车之鉴。”

宁宁的闺蜜小微是985高效毕业的博士，骄傲如她，生下的女儿却完全不爱学习。她发疯一样辅导女儿，效果却完全没有。被老师一次次告状后，感觉到自己自尊受损的她，愤然给女儿转学。但转学后又一次次被告状。连转三个学校后，她精疲力尽，选择让女儿休学。从此，家里一直鸡飞狗跳，工作受影响，婚姻受影响，孩子越来越摆烂。遇到宁宁时，她正处于人生时至暗时刻，宁宁像一束光，点亮了她。

而现在，宁宁也陷入了无尽的困惑。小微，回馈了她一束光。“无论如何，不要轻易放弃孩子上学，因为你自己精力不够。”

齐齐出来时，宁宁热情地拥抱了他。“妈妈，我应该及格了。”

“哇，不管及格不及格，齐齐都好棒。以前妈妈考试要补考十次才能通过，哥哥要补考五次才能通过。你才考了三次，你是最棒的！”

“哈哈哈哈……妈妈，你和哥哥真笨，我最厉害了。你今天能奖励我一块巧克力吗？”

“当然可以，妈妈还带你去吃大餐！”

“齐齐妈妈，齐齐的语文还是没及格，请再给他准备准备，2天后再考。”

宁宁看着兴高采烈吃大餐的齐齐，亲吻了他。

“齐齐，我们回去再学习学习，再去考一次。否则哥哥和妈妈都考那么多次，你考这么少，我们太没面子了。”

“好，再考一下就考一下，简单！”

那一次后，已经快过年了。宁宁再没收到补考通知。也不知道，齐齐有没及格。

但齐齐知道，他是最棒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