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三十九节 壮士断腕
一清道人在村外焦急地等待,就像少年守候初恋的情人,念兹在兹,忐忑不安。仙凡隔绝,这么多年寻寻觅觅,终于又遇到了传说中的修道人,怎叫人不激动,怎叫人不追从!回想起前尘往事,过去种种,他觉得既伤感,又苦涩。
易廉与何檐子迎上前来,不咸不淡寒暄几句,引了一清道人拜见少帮主,夏荇没有为难他,轻描淡写宽慰了几句,命他暂且找个地方落脚,略施歇息。一清道人面上客客气气,心中却多有不屑,夏荇俨然是此行的首脑,他何德何能,凌驾于羊先生之上?他一边琢磨着羊护的用意,到村中转了转,找了户中人之家,撂下几钱碎银,命他们生火烧热水,伺候道爷舒舒服服洗个澡,搓去一身的老垢。
几钱碎银,足够在城镇中整治几桌上好的酒席,那户人家又惊又喜,男女老少齐动手,担水的担水,刷锅的刷锅,烧柴的烧菜,无移时工夫便整治了一大锅热水。一清道人见了不觉哑然失笑,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们是杀猪褪毛,实则农家一年到头也洗不了几次热水澡,不用澡盆,多半在大铁锅中边烧水边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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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道人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搓下的泥垢足有一担,神清气爽,飘飘欲仙。当家的颇有眼色,命婆娘找出一套半新不旧的衣袍,奉与一清道人换上,又得了几钱赏银,欢天喜地,取了道袍去河边捶打清洗,赌咒发誓不会误财神爷的行程。一清道人关照了几句,自去寻羊护候命。
村头有个废弃的山神庙,原本有个庙祝,挨不住苦,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庙里庙外无人照看,神像坍塌,杂草丛生,这几年收成又不好,迟迟没有修整。夏荇一行人暂留于庙中,商议下一步去向,白蔻束起长发,撕下衣襟蒙住口鼻,顾伯阳见状赶来帮忙,二人匆匆打扫了一遍,勉强可以落脚。
山高皇帝远,饥寒起盗心,村民担心他们祸害村子,凑了几只鸡,一头鹅,巴巴地送到山神庙,夏芊知道他们担心什么,给了些许碎银,命他们再送些炊
饼来充饥。有银两开道,一切都好办,村民壮着胆子跟他们做起生意,柴火吃食之外,顾伯阳还找来一辆破旧的骡车,两头像模像样的骡子。
夏荇、夏芊、邬仝、易廉、羊护留于山神庙中商议,白蔻守在门外,玩弄着草茎,百无聊赖。一清道人牵了骡子去饮水吃草,避嫌走得远远的,顾伯阳处置鸡鹅,拎到河边洗剥干净。骡车多年未用,几近散架,何檐子年轻时当过几个月木匠,捋起袖子敲敲打打,捣鼓了半天,勉强还跑得起来。
民不与官斗,邗军悍然出兵清剿天龙帮,连仙城修道人都甘为前驱,大势已去,老帮主凶多吉少。何去何从?是潜回铜陵打探消息,还是趁着罗网尚未合拢,扬长而去?夏荇目光闪烁,环视众人,沉声道:“铜陵回不去了,眼下之计,无非两条路径,要么北上,要么南下。”
邬仝胸中一震,少帮主下定决心放弃总舵,舍弃夏老帮主,壮士断腕,保全有用之身,暂时蛰伏,磨砺爪牙,寻求卷土重来的时机。这决定虽然冷酷,却不失为可行之计,他随之松了口气,稍一犹豫,出言道:“北上有江都大营阻截,邗军势大,南下蛮荒之地固然可保平安,却失了进取之机,不知少帮主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