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她是个女儿，所以蓝家人从上到下全都轻视她，她也不是不想温良谦恭让，做个好女儿好姐姐，可她做不到。

蓝家除了给予了她生命之外，最大的用处就是促成了跟景家的联姻，即使这联姻一开始也只不过是为了蓝家的利益。

“那也是你的亲妈啊……你，你怎么下得去手？”蓝羡死死盯着蓝可儿，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蓝可儿薄唇一勾，眉眼间夹杂着几分轻蔑不屑，“怎么下得去手？你知道她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吗？人前装出一副疼爱我的样子，可是人后不是打我就是骂我，阿羡，你从小被人捧在手心，大概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虐待吧？你小时候说我身上有纹身贴，你也很想要，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贴那些丑陋的纹身贴啊？因为你口中那个亲妈，心情一不好就会打我，她下手会失了轻重，那些伤疤太丑陋了，我只能用纹身贴盖住……阿羡，没人喜欢把自己推进深渊，我只不过是没得选择而已。”

她那个时候还小，不懂得反抗，又或者，她所有的反抗都只能换来更新一轮的折磨，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掌握自己命运，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甚至心狠手辣，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她不是深渊，她是凝视深渊的人。

“可是……”蓝羡声音极其嘶哑的起了一个落入俗套的开头，“可是，她到底是你亲生母亲，就算她再怎么亏欠你，你也不该……”

“我不该？”蓝可儿轻轻一笑，面上神色平静无波，“阿羡，你没有经历过被人硬生生打断3根肋骨，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床的痛苦，你永远都没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他们一步一步把我逼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被他们不公正对待这么多年，你难道还要我以德报怨，跪在他们脚下跟狗一样舔他们的脚吗？天底下没这样的买卖。”

蓝羡眼睛里裹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他神色痛苦的看向蓝可儿，唇角抿成一条线，一瞬之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蓝可儿，坐在他跟前这个，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

“怎么了？今天忽然听见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还有点不适应？阿羡，如果你能够一直演下去，我想……”蓝可儿眸底浮出一抹空茫，转瞬便化为犀利，“我想，你永远都听不到我这一番话，我今天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蓝羡一愣，“道别？”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亲弟弟，你对我那些好，我心领了，可你我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蓝家的继承人只有一个……阿羡，对不起了。”

她说，阿羡，对不起了。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不知道蓝羡一直都在装疯卖傻，可有些窗户纸一旦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恨蓝家的人，蓝正邦蓝启业，还有那些阻碍她脚步的人，可她从来都没恨过蓝羡，即使她曾经那么想要蓝羡死。

这话说起来很矛盾，可事实就是如此，人心本来就是最复杂的东西，不是吗？

蓝羡盯着蓝可儿，额头青筋暴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慢的坐直了身体，放软了声音，像是年少时候，他哄着蓝可儿开心一样，眉目温软：“我什么都不要了，姐，只要你放下那些仇恨，蓝家是你的，我会离开江城，永远都不再回来，好不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