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要证明新人的能力与才干，似乎只有一个方法：将那些旧人狠狠踩碎在脚下，彻底变为踏脚石。

这是沈继业的人生信条。

只是他风光无限，全然不曾看到脚下的风险。

他虽然比同龄人要冷静聪明很多，除了金家那人，少有人能给他带来威胁。日后他出走陵州，执掌一楼大权，早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如此人物，怎能不轻狂？

望着走进门内，登上塔来的一老一少，沈继业的嘴角露出一抹关意，这老者身子佝偻，身上锋芒全无，暮气已盛，与那些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寻常老人无异。

再去看那中午男子衣着华贵，却无任何锐气可言，这两人又哪里是他对手？

沈继业脸上笑意更甚，也不起身，似随意问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与陈家有过什么生意往来？不知两位来此，有何指教？沈某倒是洗耳恭听了。”

走进来的老者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清瘦的脸庞映着火光，呈现出晕红的异常脸色。他的眼球早已浑浊，目光已不再锐利，很难想象这曾是一位执掌大权的传奇人物。

老者微微一笑，上楼之后看到的是几位公子游戏享乐的姿态，一方面想着年轻人天性如此，另一方面则是猜到了几人隐隐有示威的意思，未必将他放在眼中。

陈永吉刚要说话，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却比他的声音更快了几声，夺口而出。

咳咳……

咳咳咳……

老者的咳嗽声久久不停，似一道锣鼓梆梆敲响。

看着那老者儿乎要将整颗心都咳出来才肯罢休的姿态，钱守谋顿时失了兴趣，眉毛一挑，极其刻薄道:“老骨头，肺痨鬼，真要死，可别死在这里，真他娘的晦气。一大把年纪还出来游荡什么……”

这样的老者没半点出奇的地方，便是连金不诺也有了轻视之心。可毕竟是骨子里的教养，熟读的满腹经论没有忘记，心里牢记尊老爱幼的那个道理让他有些不忍，他搬起一个板凳，便上前递了过去。

陈知品身在长安城天机门管事，扶起身旁的老者入座之后，便感谢地朝那书香气质的金不诺拱了拱手，平静说道:“多谢金公子。”

这帮公子享尽荣华富贵，却也不尽是洒囊饭袋。

这五个字刚说出口，金不诺便是神情微怔。他来长安城不久，少有抛头露面的时刻，他分明记得自己不曾见到此人，那为何此人能说出自己的姓来。

“我们之前可曾见过？“金不诺试探问道，也算是抛砖问路，打开了话题。

“金公子说笑了，除去您十岁那次，这么多年来您不曾迈出过陵州一步，我们又怎么会见过呢？”中年男子微微佝偻着身子，看了一眼这位心善的金公子笑了笑，低声说道。

金不诺心头一凛，再度打量起眼前的两人来，说他足不出户不假，他本身喜静不喜动，金家世代居住金陵，这一点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可面前之人竟能轻而易举说出自己这么多年来未曾出过陵州，他又如何能不奇怪呢？

“你们自陵州而来？“

“小人世代居住雍州，未曾到过其他地方。”那中年男子依旧两手交叉，重叠放在一处，似一个下人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