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如浓墨般铺陈开来,将整个世界包裹在一片深邃之中。行辕之内,烛光摇曳生姿,昏黄的光芒在轻风的挑逗下忽明忽暗,为这静谧的空间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烛火的微光映照在两张神色凝重的面庞上,宁怀谨与高原,一位身居高位,一位则在仕途初探,二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古朴的檀木案几。
宁怀谨,江南都御史,正二品高官,身着织金锦袍,衣襟随着他沉稳的呼吸轻轻摆动,那绣着云龙纹样的衣裳在烛光下更显尊贵。他的面容清癯,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双目如炬,透露出深思熟虑后的决断。而高原,作为从九品至从八品之间的典吏,虽衣着朴素,却难掩其勃勃英气。他身着青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因急切而不自觉加快的心跳。高原的眼神中既有对正义的执着,也夹杂着一丝对未知挑战的忐忑。
案几之上,一卷卷宗铺展开来,纸张泛黄,边角已略显磨损,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是历史的低语,记录着余杭城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与辛酸。烛光在文字间跳跃,仿佛试图照亮那些被尘封的真相。
“高原,”宁怀谨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透出不容置疑的权威,“开库查粮,此事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必须步步为营,不可有丝毫差池。”他的话语中蕴含着对下属的关怀,以及对大局的深刻考量。
高原听罢,内心的焦躁如同被点燃的干柴,难以抑制。他猛地站起,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那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高原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不屈,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冲劲与不服输:“大人,我明白此行的风险与艰难,但若我们继续袖手旁观,真相何时才能大白于天下?余杭百姓所承受的苦难,又何时能够得到解脱?我,高原,愿意承担所有的风险与后果,只求能为余杭讨回一个公道!”
随着高原的话音落下,行辕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重,烛火也似乎随之一黯,仿佛连这微弱的光芒也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颤抖。宁怀谨望着眼前这位年轻下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忧虑……
“万事都要依规矩来,八九品就敢这样,像你这样的审案定罪天下,不知道出多少冤案!”
“大人!”高原叫嚷着目光似水燃起了一团火,恍惚之间,他似乎举起了拳头向着眼前的老人打去,灯火恍惚看不清两人的动作。片刻之后,他的手上便多了一个火烫的痕迹。
“你连打人都做不到,还想长按我的脑袋不在那儿,你那一拳套都能让我躲开,反倒打到了烛火台上,打蛇不死必遭狼咬,你以为一个李文远能闹出多大风浪啊?”
“我是乡野之人,从小农村长大一口粮食,就是老百姓的救命餐。大人,您挨过饿吗?”
“放肆!尚且不足七品竟敢……”宁怀谨的额头开始渗出点滴的汗珠,他的目光也变得黯淡起来,不久又重新落回到卷宗之上。
“多学学当官,总是这个脾气走不了多远!”
空气一时凝固,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宁怀谨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赞许:“你的勇气可嘉,但做事不能仅凭一腔热血。记住,我们的每一步,都需谨慎。”
正当夕阳斜照,余晖洒满书房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沈一竟如同疾风般从窗外破空而入,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尘埃,门窗的碎片四散纷飞,显露出他此行的十万火急。他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却略显稚嫩,眼中布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几缕凌乱的发丝贴在额前,显然是连日奔波、劳累过度所致。身着一袭寻常布衣,衣角处还沾染了些许泥泞,更添几分风尘仆仆之感。
他紧握的拳头中,一封密信被攥得微微发皱,仿佛是握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沈一的神色异常凝重,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虑,与他这个年纪本该拥有的朝气截然不同。
宁怀谨闻声抬头,目光在瞬间与那封信交汇,旋即迅速展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他的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仿佛每读一句,心头便压上一块巨石。
一旁的高原,眼见此景,心中的希望之火不由自主地被点燃,一抹按捺不住的激动跃然脸上:“这不正是我们迫切需要的证据吗?为何大人您还犹豫不决?”
宁怀谨缓缓合上信件,眼神中透露出深沉的考量,语气坚定而不可动摇:“沈一与黄元龙之间的恩怨,早已人尽皆知。这份材料若是出自沈一之手,其动机难免会受到私心的玷污。我们肩负的是江南百姓的安危,绝不能让个人的情感纠葛,成为左右大局的绊脚石。”
“书信句句是真。黄元龙亲笔所写!你知道如果我真想罗织罪名断不会如此粗糙……”
“一儿!大明律有明文规定,迷途者可免一死,黄元龙,此书若为真恐他真有一线生机……”
老人又走到灯前,悄然之间,内力迸发,弹指间点燃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