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头有些凌乱的卷曲黑发，多半有段日子没有打理，看着像被剪得很短的那种老式的布拖把头，炸在头上。

除了这一头惹眼的发型，穿着倒还算普通，是这里常见的麻衣。只是也有些陈旧了，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他泪眼朦胧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把一筷子涮好的菜夹到自己碗里，呜咽着说：“呜呜……肉不能吃！”

听了他这话，我禁不住想笑，但看他实在是悲伤得真切，憋着笑再问。

“没吃啊，这不都煮的素菜吗？”

他哭得更伤心了：“我想吃……”

“……哦”我尴尬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搭在桌子上的手臂一时有些僵硬。

他也不管我的反应，也不管脸上的眼泪鼻涕，夹起碗里的菜吃了一口，嚼了几下咽下去，又哇哇接着哭。

我略转头看了看四周，透过巨大的窗扇，能看到店里的客人们也有不少时不时朝这边看。而另一侧，外面路上经过的行人，也纷纷向他行注目礼。

我清了清嗓子，猜测道：“你是要去圣城吗？为了朝圣，所以先在这里斋戒？”

他大概意识到我不是个好打发的路人，是预备跟他多说两句的，所以放下了筷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巾子，双手捧起蒙到脸上，然后快速把整张脸抹干净后，重新把巾子收进怀里。

他这才第一次在我面前抬起头来，语气也平稳了许多：“猜对了一半，是要去圣城，但不算是去朝圣……”

我终于看清了这张脸，顿时大惊失色。

“四辛！”

这回我立刻感觉到，周围所有的人都朝我们这边望过来了。

我顾不上这许多，急问他：“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略蹙起眉：“我不是那什么……你认错人了吧？”

我立刻想起，这人方才的表现那样肆意，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四辛是断不会如此的。

哎，只是凑巧面貌十分相似，真是令人惆怅。

他也不管我什么反应，一脸落寞地继续把刚刚的话说完。

“我要去那里，找一个答案，据说那里的大祭司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他说得很认真，“不吃肉，算是诚心一点吧，我也安心。”

我笑了：“不全是吧。”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等我说下去。

我：“若是只为了显得有诚意，你大概会怀着一颗恭敬心吃素，而不会念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了。”

他听罢也笑了，有些无奈：“你这么说倒也不错，这也是我的困惑之一。看来我是该早点去求见那位传说中的大祭司了。”

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只怕她不会答你。”

“为何？”

“我半日前刚见过她，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如实相告，“不过我跟你的目的不同，大概你的问题她会回答吧。”

他不置可否地前后晃了晃脑袋，重新拿起了筷子。

“灵枢！”

我回头一看，闪闪已经换上了一套彻底的现代装，一件白短袖一条简单的长裤，头发全拢到脑后高高地束起，扎了个揪揪。

先前那身类似天女的装扮在她身上觉得很合适，如今这样清爽的装扮看来也一样合适，真是天生丽质，行走的衣架子啊。

我起身告辞，跟闪闪继续前往真话城。

七拐八拐出了城后，视野一时亮堂起来。

没有各种建筑、招牌的遮挡，前方不远处是个站台，几条铁轨延向远方。

轨道交通……

真的比原来那个小世界的高铁还快啊……

路上，闪闪又给我讲了另一件事。

她告诉我，真话城的城南和城北是两种很不一样的景象，而我们此行，直达城南。

“是哪里不一样呢？”

“你感兴趣的话，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哦。”

轨道交通就是快，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到站了。

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也一路由荒野变成郊外，又由郊外变成城市。

眼看着周围的一切都那么亲切，而这些竟然是出现在百万年前的时空下，真是让人忍不住感叹。

又过了半个钟头，我已经坐在一家餐厅里吃下午茶了。

出站后闪闪就重新恢复了最开始见到她时恬静的模样，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自己去感受这个城市。

我们坐着静静的喝茶，周围的声音不时传过来。

旁边一桌有两个男士在谈事情。

“时总，您看这样可以吗？”

“这条，我拿回去应该是没法通过的。”

“我看一下……是，只是我们之前一直沿用这个模式，您觉得不妥，我们可以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