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乔娜的讲述完毕,弗尔彻的思想从脑海中构建的场景中脱离出来,嘴角的微笑不再,面容冷静,不带有丝毫表情,只是回应着乔娜的目光,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他知道,两位客人来这里不会仅仅是把这份报告读给他听。
乔娜稍微点了一下脑袋,整理了一下报告塞回公文包:“正如我们之前说的,这份报告尽管有些脱离实际的描述,但我们相信,这就是完整的经过和事实。现在告诉我,弗尔彻,你相信我现在说的话和我将要说的话吗?”
弗尔彻端坐起上身,正视着乔娜的眼睛,似乎要从那隔着黑框眼镜的褐色眼瞳内看出什么来。看出一种名为“真实”的东西来。
时间静静的过去了三十秒钟,弗尔彻在心底消化着乔娜的话,而乔娜也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无论乔娜小姐你相不相信那份报告,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确切的讲,是半个月前我经历过的真实的事情,客观的评价一下,也许现在我被关在这座精神病院里是一件正确的事,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疯没疯,或许当时只是我的臆想也说不定。”弗尔彻开口说道。
半个月来弗尔彻都尽力想让别人包括院长和精神病院里的其他人相信这件事,直到现在这件事从乔娜的口中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形式讲述出来时,冷静似乎回归了自身。
他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高,有没有他已经疯了,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脑海中的臆想的可能性高。
乔娜点点头:“弗尔彻先生,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竭尽全力想让别人相信而做不到时,你越是坚定自己的想法,而突然之间事情往相反的方向发展时,这种坚定又会被疑惑所取代。”
“但是弗尔彻先生,请您相信我,我对这份报告的真实性持肯定态度。而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乔娜继续说道。
弗尔彻微笑了一下,感觉颇有些戏剧感,因为半个月来“请您相信我”这句话都是他向别人说。他在想,或许这是一种特殊的治疗方式也说不定?先摧毁他心底的这种坚定,然后重新塑造一个正常的人格。
他左手抬起,摸了一下后脑勺的头发,在与一位女性的沟通中做出这种小动作有些失礼,但他的心里现在确实也有些乱:“乔娜小姐,理性的讲我已经相信您了,但是现在我的思想有些混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您准备怎么证明呢?像我一样在精神病院里跟每个人讲述这件事,然后请别人相信你吗?”
乔娜没有说话,将手上的文件放在旁边的长椅上,站起身来,注视着面前的弗尔彻。
她一直等的就是弗尔彻先生的这句话,她从一见面开始就表明自己对其的信任,消弭弗尔彻与她二人无形之中的对立状态,并且占据主动地位。
而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潜移默化的强化这种主动,为的就是引出弗尔彻的这句“您准备怎么证明呢?”,这是一种隐秘的心理学技巧。
而一直背朝二人的巴格塔转过头来又看了一眼,这次看的是乔娜。
弗尔彻头颅微微抬起,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困惑,他对这两位突然来访的客人几乎一无所知,对他的拜帖上只有简单的介绍,只知道他们是来了解半个月前的布莱恩突然失踪案件的。
而他自认为做了所有准备,甚至准备撒点小谎,但一点都没用上。
弗尔彻注视着面前站起的乔娜,突然察觉到一丝变化,那隔着黑框眼睛的褐色眼瞳似乎在某个瞬间从褐色慢慢转化为粉红色,这在阳光的照耀下并不明显,但确实发生了。
接着他心底突然响起一句清晰的话语,那绝不是来自于他的心灵深处,而是来自于面前的乔娜。
———“我知道,你听得到。”
乔娜并未开口,弗尔彻很确定这一点,这声音是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中。
弗尔彻眼瞳骤缩,猛的站起,双手垂立在身侧,五指猛的握紧,食指甚至因为拇指过于用力而被捏的发白。但站起后并无进一步的动作,似乎仅仅是被某种突破他认知的东西吓到了。
“弗尔彻先生,我想我已经证明这一点。”乔娜粉红色的眼瞳逐渐褪色,重新定格为褐色,她笑了笑,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