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白玉堂过来问道，“见得怎么样？”

“也没有怎么样……”展昭微微苦笑道。

“皇上没说叫她去见？”白玉堂问道。

“也不是没说……”

“唔？什么意思？”

“皇上说是要见，我说了还瞒着她，皇上又说，说……意欲微服出访，到外面来见，说对他只称赵官人便可。”

白玉堂看看他。“你面子倒是不小。”

展昭苦笑。“你猜皇上叫我带她明天去哪里？”

“莫不是白矾楼？”

那里是皇上常常驾幸之处，白玉堂倒是一猜一个准。展昭便点头道，“正是。”

白玉堂又看他微微讥笑道，“你这样骗她，你以为你能瞒多久？”

展昭叹道，“人早晚要死，能活一天算一天；她早晚会知道，能瞒一天算一天。”

白玉堂笑道，“不如早死早超生。”

他白了白玉堂一眼。“又不是你去死。”

白玉堂哈哈一笑，便没有再多说。

展昭又去向朱晏清道，“我去跟赵官人说了些你们那里制造机器的事，他说想见见你，再听你说一说，我同他说明日午后去见。”

“哦。”朱晏清随口答应，并不在意，又问道，“他什么样？”

“他三十多岁，家世很好，家里很有钱，人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哦——那他长得好看吗？”朱晏清又笑吟吟地问道。

“还……还不错。”

“哦。他怎么说，打算造那些机器吗？”

“或许吧，他还没说，我也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次日，展昭怕到中午天晒了她又埋怨，便赶早些，巳时初便叫她出来了。展昭本说要出去见人，叫她穿得像样一些。结果衣服她倒不怎么在意，却把颇为喜爱的那条渐变色米珠项链戴上了，腕上还戴条月光石和珠子不小的珍珠手串。展昭昨日问了能不能在家里戴皇上都并未答应，哪还敢让她这样戴过去？便又叫她取下来，说还是戴条别的，珍珠首饰在家里戴戴就好了，戴到外面的话有些招摇了。

“哦。”她随口答应了，虽有些不以为然，还是取下珍珠项链手链，又拿出几条手链，问他到底可以戴哪个。展昭问都是什么手串，看一条叫葡萄石的，翠绿清润，虽也好看，不过听这名字似乎不甚犯忌，便叫她戴了。

朱晏清便笑道，“叫石头的就行？好的绿松石坦桑石海纹石红纹石可都不便宜，比那些叫玉的岫玉东陵玉金丝玉什么的可都还贵得多，别说钻石红宝石蓝宝石那些。”

展昭笑道，“最好在外边就什么都别戴。”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她嘟哝着，还是戴了那条葡萄石同另一条粉晶的，又嫌珠子太大了点，有些沉了。

展昭本要叫辆车，她说又不着急，想在路上逛逛，便拿了把伞遮阳，两人就慢慢步行走过去了。

到了内城，在路边看到一间头面铺子，展昭叫她进去，请里面的大嫂帮她把头发再打理一番。她虽也特意把发髻梳理得光洁了，但终究式样不合，又只插一支木簪，太过简素。

展昭怕她不耐烦，叮嘱道，“不必太繁复，简单一些就好。”大嫂一边与她梳理头发，一边赞道，小娘子头发真好——

她略微笑笑，一边看看镜子，又微微皱眉。这镜子自然不能同她那里的照得一般清楚，她也只能将就看看。

不多时挽好发髻，她正对镜自顾，大嫂又找来头饰，与她插了冠梳，又戴了一支花。她直摇头，伸手都拿下来，道，“什么都不戴就挺好的。”

大嫂劝道，“哪有这么光秃秃地出门的，怎么也要戴个花才好。”

“我不想戴这个花，不是戴了个簪子了？戴个簪子就行了。”

“这簪子是别头发的——那就戴这个花冠也好看。”说着把一顶花冠戴在她头上。

她甩着头笑道，“这么高个东西戴在头上——不用了不用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晓事？”大嫂低声嘀咕道。

展昭笑道，“她是乡下人，不曾见过什么世面，给她略微打理一下就是了。”

朱晏清微笑白了他一眼。大嫂便找枝小巧的绒花与她戴上。她看了看镜子，又回头向展昭笑道，“看我像不像个大家闺秀？”

展昭笑笑摇头。

她又嗔笑白了一眼。“怎么样，可以见人了吗？”

展昭点点头道，“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她轻哼一声，起身向大嫂笑笑便先出去了。展昭付过钱出来，再走过几条街，就到了白矾楼前。

“就是这里？哇，这个酒楼好大，这地方吃饭得很贵吧？”朱晏清打量着门楼惊叹道。

“放心，是赵官人请客，不用我们花钱。”展昭笑道。

“哦。”她答应了。“他还真挺有钱的。”

“我们送了那么多东西，他就请我们一顿也不亏。”展昭说笑着带她进去，先在楼下堂内坐着，吃点小食。半晌，有人过来叫他们上去。

上去到里面看到果然是皇上亲自过来，此时正坐在桌旁看过来。旁边的从臣三十余岁，坐在他旁边。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展昭昨天拿过去的笔记本包。

虽皇上早说过了，他此刻心下不觉还是有些惶恐，也只得上前拱手见了礼，又向朱晏清道，“这位就是赵官人，快来见过。”

朱晏清点头一笑。“赵官人。”

皇上打量她一下，点点头道，“坐。”

他与朱晏清坐下，见皇上一时没有开口，便向朱晏清道，“我昨天拿笔记本给赵官人看了你们那里的机器，赵官人说机器果然不错。”

“嗯，对。”朱晏清一样样看着桌上的吃食点心，心不在焉地答道。她方才也吃了一点，想也没有多饿，只是看到小菜又有新花色，便又馋了。

“姑娘先吃点东西，慢慢再说。”旁边的从臣看她如此，便微笑道。

“好。”朱晏清说着拿起筷子正要吃，又看了看旁人，见无人动箸，她犹豫了一下，又把筷子慢慢放下了。

“姑娘吃吧，不必客气。”从臣也拿起筷子道。

“哦。”她便不再客气，喝了口茶水，又拿起筷子将面前几样都尝了尝，连连点头。

展昭见她如此，只得也拿筷子吃了一口。

“这个羊肉丸子真的很好吃，你尝一尝。”朱晏清吃得兴起，也不用筷子，便伸手拿了丸子吃，还拿一个给他。他只得伸筷接过放在嘴里慢慢吃了。果然外面酥脆，内里软滑鲜嫩，似是还加了什么鱼肉并鲜藕碎末调制做成的。

“好吃吧？”朱晏清又拿了一个竟就要喂给他。展昭忙道，“你自己吃就行了，我自己夹。”朱晏清便努了努嘴，将丸子放进自己嘴里了。

展昭见她手张着，不方便拿丝帕擦手，便拿了自己的给她。她接了丝帕却不擦，就放在桌上，又吃了两个，向展昭道，“给我张纸。”

她用不惯丝帕，还又要纸，展昭只好再拿张手帕纸给她。

她擦了手指，又拿筷子夹别的菜吃。吃了两口，抬眼滴溜溜看了一圈，看大家都并不怎么动，便看看展昭，低声问道，“怎么都不吃？”展昭便又夹一口菜吃了，道，“没事，你吃吧。”又问，“吃饱了没？”

朱晏清又吃了一口，放下筷子，点点头。

皇上笑道，“无妨，多吃一点。”

从臣也道，“我们方才吃了一点，现在不饿，你们吃。”

朱晏清闻言，当真又拿起筷子吃起来。皇上同从臣也夹了两筷。展昭便也又吃了几口。

终于等到朱晏清真的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虽还有时往那盘碟里看看，却不急着吃了。

皇上啜了口茶，问道，“朱姑娘家人可有消息？”

展昭道，“还没有找到。”朱晏清也忙做出怅然的样子。

皇上点点头道，“不必着急，慢慢查访，想来不久自然会见到。”

展昭道，“正是。”朱晏清也微微点头。

皇上又问，“听说朱姑娘那边与我们这里颇有不同？”

朱晏清点了点头。展昭道，“你跟赵官人说说……你们那里的样子。”

“呃……我们那里……有很多机器，生产很多东西。然后就是……”她说了一句，便卡住了，问展昭道，“我说什么？”

展昭想了想道，“说说衣食住行吧。”

朱晏清点头。

“衣服……衣服怎么说？哦，对了，我们那里有棉花，和化纤。棉花是地里种出来的，化纤是从石油里的东西合成出来的。棉花的比较透气，化纤的不太透气，但是很便宜。棉花还可以做被子，化纤也可以，也挺暖和的，还不太发霉，也可以做棉衣。化纤要机器才能做出来，就挺难的，不好做，但棉花挺好种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多种棉花。你们好像也种了一点棉花吧，可能跟我们那的差不多也有点不一样，反正我们那的棉花挺好的。”

展昭向皇上道，“那棉花种子我们已种了些，若是能结出来，再送去给赵官人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