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贺时卿醒了，他睁着眼睛，偏过头来找阮柠。

阮柠发现后走过去，坐在了床边，和贺时卿昨天坐的位置一样。

见贺时卿不主动开口交代，半晌，阮柠才轻声问他，“你昨天去哪儿了？”

贺时卿只是双眼亮亮地看着她，却不回答，等他想开口的时候，又是漫天的咳嗽声，被他压了不知多久。

阮柠又对他说，“你身上有股酒味。”

她知道贺时卿是清醒的，那就肯定不是喝醉的程度，虽然有时候烟酒确实能解决烦恼。

阮柠说：“你昨晚跟库玛在一起吧。”

她这一句说的很平静，并没有包含责怪和生气，就像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可是贺时卿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咳咳，我没有和她做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

阮柠移开眼神，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才静静地说道：“贺时卿，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次问我，‘得到和失去’的问题，你现在想听我的答案吗？”

“如果是不好的答案，那就不要告诉我了，”贺时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又咳嗽了几声，说，“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贺时卿不像昨天那样情绪激烈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微微动了动，也转回头，正正地看向天花板，不知是期待她说下去还是不说。

可是阮柠知道就是现在了，在风雪夜不归的昨晚，她守着空房子想了很久，于是不顾贺时卿的话，慢慢说道，“我从来没和你聊过我爸，聊聊吧，他们都不愿意聊，我妈也是，但其他人大多是不敢，也有不齿。”

“我拥有过一个人人羡慕的家庭，你知道么？”阮柠问了一句，但听上去却像是问给自己听的。

贺时卿说：“我知道。”

“没出事之前，他们都说我爸是B城百年难遇的大救星，白手起家，多争气，挂在嘴边就像是自家后人出息了一样。”

阮柠眨着眼睛，似在回忆往事，声音里没带任何起伏，“差不多从我记事开始，经常会有人来我家找我爸帮忙，我爸也乐意，钱一点一点往外借，但收回来的总是却很少很少，他们当时夸张到差点一头热血为他建座庙的程度，甚至还有建议让他考虑从政这条路，不过我爸全都拒绝了，可是日子渐渐长了，有些事就开始变味，我爸从不邀功，于是他们慢慢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甚至要是哪次我爸拒绝或者没做好，他们反而会责怪他。有很多次，我放学回家后看到我爸坐在客厅里抽烟，一脸愁容，而他的面前总会有一个摔碎的玻璃烟灰缸，我就知道，肯定又是什么事没谈拢，惹了他那些兄弟朋友不高兴。”

“我爸帮过那么多人，有过那么多朋友，我那时候单纯的以为我爸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可是到最后，我才明白，我爸其实什么都没有，他只有我和我妈。”

“出事的新闻一出来，轰动了整个B城，不出几日，很多人纷纷倒戈，有骂他虚伪的，有讽刺他贪婪的，还有造谣说我爸经常干贿赂的事，当然，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闭嘴，因为他们怕惹祸上身的，我当时甚至庆幸，还好很多声音他都听不到，这样就不会感到心寒，不会往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