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镇后，二人便坐上了云辇。

月玖至今还不知道玄榕为何会在饭桌上突然问她想不想回古神巫山。

只记得当时听到这句猝不及防的问言后，捏在手中的竹箸无由来的抖了两下，嘴里还未细嚼完的饭菜也卡在了喉间。

那是一种说不出，却极为复杂难懂的滋味儿。

按说身心在外飘零了这么多年，如今冤仇肃清，放到常人身上必定是极为迫切地想要回去看看。

可月玖却有些怕......

这些年，她的梦魇中除了深浓的血雾，还有闭眼间便可涌现的尸骨残骸，以至于那一刻她竟明白，“血流成河”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词汇。

血咽进土里，彼此相融。

月玖便是在那时被幽吔王活捉，手脚被绑缚住，随着幽吔王的策马扬鞭，她的身子也被随之拖拽驱行。

她记不清当时被凌辱拖行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人已经在了幽吔。

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刮伤，沾满干硬的血泥。可月玖知道，这些已经暗红的血泥并全是自己的。

是每一个古神巫山上的血肉之躯，他们无声的哀鸣总在这些年断断续续地随着梦魇中的血雾乍现。

所以。

她爱着那片土地，却也生了些畏怯。

就像仇怨已了，但斯人已逝，遗憾永远只能是遗憾......

玄榕见她紧拧着眉心，神情恍恍惚惚，随即将手覆在月玖的手背上轻声道：“玖儿，都过去了，别怕。”

手背在玄榕温柔的摩挲下，月玖的身子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紧绷了，她侧眸看向玄榕问：“你说，他们会怪我吗？”

“不会。”

“可我当初并未想过要替巫山一族正名，也并未想要报仇......”

月玖缓了口气，声音艰涩地又道：“他们供奉我，视我为神灵，只愿我可以庇佑他们。可在他们被屠杀时，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之中，什么都做不了......”

月玖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身子又随着这些心念轻抖了起来，玄榕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抚。

“玖儿，这并非你的错！世人皆有信仰，他们敬神祈愿，希望通过此举可以与神互通悲欢。但这天下间的凡尘生死，得失枯荣，皆有命数。”

“你可以替他们背负，但却无法干预那些因果挂碍，反倒是因为你替他们沉冤昭雪，得以让那些沉疴已久的魂灵得到了解脱。相信不久后他们便会轮回转生，拥有另一方净土......”

“真的吗？......”

“嗯。”

月玖仰头看向玄榕，就见他对自己浅浅一笑，温润的眸光里浸满了坚定。

她默了一瞬，随即伸开手臂一下环住了玄榕的腰，将头深深地埋在他温暖的胸口上：“玄榕，我就想这么抱你一会儿可以吗？”

玄榕垂眸看她，没有说话，但瘦长的手指一直在月玖的脊背上来回轻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