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和一郎知道，自己的使命，从来都不是什么毁灭。

“我要你演一场戏，骗过所有人的戏，”那个人说道，“你要成为我们刺入烬灭会的一把尖刀，在最合适的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那如果他们需要我用杀死自己人来证明我的价值呢？”

年轻的东野和一郎问道。

“……如果实在无法逃避的话，我允许你杀死他们。”

那个人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向上爬的路，注定会沾满自己人的鲜血，而且也绝对不会有人能够理解你的追求——所以，东野，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能告诉我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是您的备选人呢？”

“为了万无一失，除了你之外，我们还会派三名卧底进入烬灭会，但是很遗憾，为了保密，我们并不能告知你他们的身份——相应的，他们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这样吗……”

东野和一郎有些犹豫。

卧底这种工作，在电视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可是背地里有多苦，也只有卧底本人知道。

而正巧，东野和一郎的父亲就是卧底。

因为父亲是卧底，东野和一郎和母亲一年到头来根本就没办法见到父亲的面，甚至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父亲已经死了。

直到卧底结束，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才在他十岁的时候第一次回家过夜。

他看到，自己父亲身上的伤，经久不愈。

他看到，自己父亲常常会在午夜惊醒，久久无法入眠。

他看到，自己父亲无法正常地生活，哪怕是街边邻居热情地打招呼，他也会脸色大变。

父亲被黑暗同化了。

见过太多的父亲不再相信感情，不再相信人类，只是每天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太阳与天空发呆。

东野和一郎害怕，如果自己也成为了卧底，那未来会不会也变得和回家之后的父亲一样，那样无助，那样自暴自弃……

的确，母亲一直告诉自己，父亲是英雄，是守护了万家灯火的夜行者。

他确实是英雄。

但是……

他保护了民众，保护了他的家，可是他自己又有谁来保护呢？

“能让我再考虑考虑吗？”

“当然可以，我会给你足够充足的时间，你不用急着给我回复。”

那个人点点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去一趟名人堂，帮忙给我的老同事、白虎白行夜上柱香？”

“……好。”

他依言，去了名人堂。

裁决所总部的名人堂比其他分部的都要宏伟，这倒不是因为它位于总部，而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裁决所总部死的人最多。

【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它们想要占领整个地球，将我们当成猪狗一样奴役，控制我们，让我们活的毫无尊严。】

东野和一郎在白行夜的展览柜前停了下来，拿起了展览柜上的笔记本，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挂着的黑白遗照。

遗照上的白行夜穿着华夏警服，满脸严肃，一双虎目真的像是老虎一样，不怒自威。

东野和一郎只是匆匆一瞥，便低下头去，打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里面记录的是白行夜前辈的遗言。

【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世界有神明的存在吗？是因为我是命运会的卧底。】

【龙虎山的老天师有屏蔽天机的能力，为了送我进去，可是快把修为都散干净了。】

【只可惜啊，最终只带走了三个超凡，如果再让我状态好一点，我能把整个命运会打到断代。】

东野和一郎在白行夜面前的香炉上插上三根香，看着香上面的烟雾袅袅升起，有些出神。

可惜……吗？

那可是三个超凡啊，只要杀死一个都能让一个还没有到超凡的人近乎竭尽全力，但是这个白行夜却仍旧不满足？

【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给老天师带一句对不起呗，真的有些可惜了他的百年修为。】

【唔，再补充一句吧，命运会好像在十几年前的神谕出来的时候就分裂成了两派，我是跟着顺天派的，而另一派现在已经另起炉灶，称为讨神会。】

【只不过很可惜，讨神会的行踪更加诡秘，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就连一些命运会自己的人都不大清楚自己所在的组织居然并不是完整的。】

【哈哈哈，说了这么多，看的人应该也都累了吧？真是对不起啊，看我一个死人絮絮叨叨了这么久。】

【可能你也会有疑问，为什么照片上那么严肃的一个人，会说一些这样不符合形象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居然直接把我的工作照当遗像了！明明我拍了这么多帅气又有气质的照片，就存在我的办公桌里头，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他们就把我抽屉里的照片交上去当遗照。

【可是到最后他们愣是一个都没有用！！气死我了！！】

东野和一郎静静地看着写在笔记本里头那一长串的遗言，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过啊，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打算当卧底的，因为我知道，卧底的工作看着光鲜又神秘，实际上做的全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活计，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只能一辈子都顶着另一个身份生活。】

【我也见到过那些运气不好的前辈，说真的，像是我们这种返祖者，如果暴露的话，死真的会变成奢求。】

【他们会把你当成可贵的实验素材，对你极尽折磨，无所不用其极，只有你想象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残酷实验。】

【他们为了省事，也不会选择给你么打麻药，因为返祖者生命力顽强，哪怕是真的出现致命状况，多用点药的话又是生龙活虎的。】

【几年前，我亲手杀死过一个卧底失败，最终受尽折磨变成恶化怪物的前辈。】

【它实在是太丑了，完全长在了前辈的雷点上，蛤蟆嘴蜥蜴舌，七八条腿五六只手，背后还长了一大堆触手和眼睛——甚至还有一大堆黏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战后，我捡到了前辈的身份证明，虽然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但是我还是由衷地感到痛苦与愤怒。】

【于是，我在回去之后，便同意了成为卧底。】

【或许，我能通过这种方法，来拯救那些本不该变成这种怪物的人。】

【少年，如果现在的你也曾经和我一样，犹豫着要不要成为卧底，那就好好地想一想——】

【如果是对你异常重要的人，在某一天被犯罪组织抓走并变成了怪物，你会不会在某一刻后悔于你今天拒绝的决定。】

“真狡猾啊……居然让已经死去的人来劝我。”

东野和一郎苦笑一声，合上笔记本，珍而重之地将它物归原处。

“但是……好吧，我答应了。”

就当是为了更多人，不再会变成怪物而努力吧。

“那么，惟愿君，平安归来。”

东野和一郎过往的身份与人生经历被彻底销毁，除去总审判长本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他本就是裁决所的成员。

他回到了日本，假装自己是从某个犯罪组织里逃出来的返祖者，在通过了林楚汉的考验后，他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日本东京裁决所分部武装行动部的成员，代号金蛇。

他就这样循规蹈矩了几年，直到那一次的讨伐烬灭会的任务被派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