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语脱下大衣，仔细叠好放进衣柜里，之后打开空调。

她坐到床上，从包里掏出那只录音笔，以自己认为的、绝对平静的姿态按下了按钮。

——季欹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和杂音变得有些失真，但她仍旧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冰冷和晦暗。

“……”

江芷语听完整段录音，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清楚季欹是在演戏，还是借此抒发对他罪恶的忏悔。季欹走到现在，也并不只是因为流量和外表。他的声音有感染力，辛梓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不去当歌手。

季欹的回答是：“我想和你一起演戏啊。”

想到这里，江芷语笑了一下。

我们现在不是就演了同一部戏吗。

江芷语第二天早上收到简潼的短信，后者似乎对着电脑纠结了一个晚上“到底要不要写一篇季欹的新闻稿”，江芷语对此没什么想法，只回道：【你按照之前的思路写，不用黑他。】

【那我还是不写了吧……】

江芷语笑了下，回道：【难为你了，这么好的热点。】

【……那当然还是你比较重要。】

这个当口，当然是谁能先发出第一篇季欹的访谈，谁就能得到最高的热度，对媒体来说，热度就等于金钱；而同理，热度对于明星来说，也相当重要，这个时候再出现一篇显示季欹如何痴情的访谈来，季欹的热度无疑也会再上升一个档次，人设更加深入人心。

权衡利弊，简潼决定放弃这个机会。

江芷语还是惯例一大早去剧组拍戏，大概是因为昨天的谈话，顾温温完全不敢和她讲话，只安静地开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瞄她两眼。

江芷语昨晚因为录音的关系根本没心情上网，当然也没去看这位“小咕噜”是不是又在论坛上说了些什么。但小姑娘的心思还是好懂，看顾温温这个样子，应该是不敢再乱说话了。

她自认看人神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顾温温却突然开口说：“那个……”

“……说。”

“……你昨天又上热搜了。”

“我……”她差点一下子把自己噎死，“又说我什么了？”

顾温温没说仔细，只说是郭可琳发了条微博艾特她。言下之意就是“您自己去看吧”。

江芷语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登微博。刚上线，提示音噼噼啪啪地疯响，吵得她脑仁疼。她也不着急，先去设置里关了非关注人的消息和艾特提醒，之后才不紧不慢地点进郭可琳的微博首页。

“……我应该谢谢她吗。”

顾温温快速地回道：“我觉得是的。”

郭可琳昨晚发了一条微博，是自己手机拍的一张模糊的、江芷语和季欹在拍戏的照片，配上文字：“跟芷语学到了很多演戏的技巧！每天的拍摄都变得开心了起来！请期待《江河浮舟》哦！”最后还艾特了江芷语。

《江河浮舟》就是他们现在正在拍的这部戏，听起来像是部古装戏，但其实名字的由来是男女主的姓名，男主叫“江晏辰”，女主叫“张亦舟”。

江芷语看了眼底下的评论，基本分为三大方向：一，怀疑剧组联合炒作，因为照片上是季欹和江芷语，他们刚一起上了热搜；二，觉得郭可琳是在暗讽江芷语，她在剧组看着后者的“表演”觉得好笑；三，郭可琳没有那么多心机，就是字面意思，照片只是巧合。

当然还有少部分人觉得是郭可琳自行炒作蹭热度，不过在季欹这个热度大户面前，这一点似乎被弱化了，大家还是更关注“季欹和江芷语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芷语感叹了一句：“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啊……”

顾温温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江芷语当然不相信郭可琳有那么单纯，现在这样多方讨论、猜测就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说白了，还是想要蹭热度。

郭可琳平时的微博评论平均七千条，这条微博的评论却已经突破十万——现在的小花都想走流量路线，因为这样对演技的要求就会适当放低，而且来钱容易来钱快。

江芷语有一种被人利用了的不快感，但转念又觉得这样也好。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大大方方的心机婊还是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莲花要来得讨人喜欢一点。

江芷语刚一踏进片场，郭可琳就像见了香蕉的猴子一样飞扑过来。前者皱着眉伸手把她拦下，“别，离我远点。”

郭可琳眨了眨眼睛，装作十分无辜的样子，“怎么了嘛。”

“……你的微博。”

“哦，”郭可琳又眨了眨眼睛，“我是忍不住想夸夸你嘛。”

江芷语差点笑出声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郭可琳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吴城突然在远处高声叫江芷语的名字，让她过去。郭可琳愣了愣，拍着她的肩膀，“你先过去吧。”

江芷语觉得郭可琳的反应古怪，迟疑地踩着高跟鞋往吴城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

顾温温站在原地，江芷语没说，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去，她看着自己的艺人三步一回头走得歪歪扭扭的，生怕她摔了。

而江芷语不负所望，果真在半路扭了脚，撞到迎面走过来的人身上。

她心下哀叹了一声，倒不是伤着了，是哀叹断了的高跟鞋鞋跟。她现在不比当年，家里的鞋子坏一双就少一双，没那么多闲钱去买。

江芷语缓了很久，才从鞋子坏了的悲痛中挣脱出来，终于想到自己撞了人，应该要说对不起，结果她一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