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激湍,林致君又一次在颠簸中醒来,她索性不睡了,揉了揉眼睛,看见东片天际上大片的火烧云,鲜红一片,变化莫测,白云苍狗,不外如是。
她静静的躺在船坞中看着外面天际气势恢宏的景象,好奇看着那天边的云彩,不知道它接下来会变成什么形状,是狮子、老虎还是小兔子?
林致君就这么静静看着万丈霞光照亮悬崖绝壁,看崖际上奇形怪状的丑松异柏投下不规则的暗影,恍如鬼手。林致君不觉奇诡吓人,只觉有趣。
瀑湍、水碧、树奇、草荣、崖峻、舟孤、猿悲、云盛,见到这样的景色,真是此生有幸……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驶出巴东三峡,林致君不知晓此处是否是刘皇叔托孤的白帝城,只见江面宽阔,河水不再险急,水面上的粼粼辉煌是反射的云缝中万道霞光;远远望去,夔府似乎近在眼前。
做男子真好,可以看到这般蔚为壮观的夔州十二景:瞿塘绯红的赤甲晴晖、玉盘当空的峡门秋月、诗圣吟唱的草堂遗韵……对了,哥哥他们呢?
林致君终于肯支起身子,回身望望。她发现薛斐卿和哥哥林君昀背对着她坐在船尾,一同看向江中美景。
也是,这般美景,谁还能睡得着呢?
但是林致君似乎是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的朝向才能看得见日出,薛斐卿和林君昀背对着她,又能看到什么呢?
林君昀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眼中只有眼前人。
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午夜时分,他们才得以窥见月亮全貌,所以薛斐卿兴奋的拉着他对诗。因为怕吵着正在船内睡觉的林致君,他们二人俱都压低了声音。
“扫却石边云,醉踏松根月。星斗满天人睡也。”薛斐卿看了看林君昀略带惺忪的眼神,揶揄的说道。
“今宵绝胜谁与共?卧看星河尽意明。”说做就做,林君昀似是为了回应薛斐卿,毫无世家公子风范的大喇喇的往后支起手臂半倚着,目视夜空。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林君昀内心喟叹了一声:相见是苦,不相见亦是苦。
似乎是为了应答林君昀的心声,薛斐卿对了一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林君昀微低头哂笑,即使这样,也已经很好了。
斐卿每一句话都在说星河,却又像在默默的回应自己一颗爱而不得的心;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增添负累。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林君昀在黑暗中微红着脸,尽了最大力气说出他虚妄的剖白。
“呦呵,调戏人?”只听身旁的薛斐卿幽幽传来一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哈哈哈!”林君昀没忍住放声笑了出来,只是这笑意中含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楚与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