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锉刀紧紧贴着敦厚的车轴，伴随着一阵低哑刺耳的切削声，车轴最后一层多余的金属落地，露出了锃亮的轴面。

孙维出神望着地面上的金属卷花，目光没什么焦距。

“哎，小孙，电轴有些摩擦了，你去上点机油。”

一名浑身油污，带着厚厚黑框眼镜的中年，一边用黑乎乎的抹布擦手，一边对孙维吩咐道。

孙维视线瞬间凝聚，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就像变戏法一样，瞬间堆积起了让人如遇春风的笑容：“张哥，又赶工了？您这技术真是响当当的啊，厂里只要有什么技术难题，肯定得让您出马...”

张哥听到孙维的马屁，明知是恭维话，可心里还是透着一股舒坦：“行了，你小子啊，中午请你喝一杯。”

孙维递上一杯早已准备好的凉白开，拒绝道：“那可不行，怎么能让您破费呢，中午我请您喝一杯。”

又跟孙维闲聊几句，中年男子离开，孙维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好似融化的蜡像一样消失了。

“唉，生活不易啊。”

孙维低声的呢喃了一句，旋即拿起机油，开始了工作。

孙维是一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懂事儿早，但同样接触社会也早了一些。

上学成绩一般，原本应该按照人生的既定路线走下去，没想到一次网吧之旅，彻底激活了他的游戏之魂。

高考成绩在游戏之魂的干扰下，基本属于垫底的一批。

没考上大学，孤儿院也呆不下去了，孙维只能开始寻找工作机会。

可那张稚嫩年轻，几乎没什么社会经验的脸蛋，只换来了几次骗薪和莫须有的“工作机会”。

附近居委会大妈可能之注意到了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帮着把他介绍到了一家汽车配件工厂。

有了工作机会，能养活自己了，孙维很感激，但也明白，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过早的踏入社会，吃亏多了，孙维也渐渐拥有了一些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经验。

他发现只要嘴巴甜，而且脸上笑容不断，就能获得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机会和好处。

拍马屁花钱吗？保持笑容花钱吗？

需要付出的，仅仅是“吃饱撑”那类人眼中的自尊之类的东西。

也许自尊很重要，但对于几年前连吃饭都是问题的孙维来说，填饱肚子更重要。

所以孙维就像工厂里的润滑油，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却又保持着一种“对方如果借钱，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距离。

帮同事搬家，帮领导接孩子放学，甚至帮人准备上一杯普普通通的凉白开...

这就是孙维的生活方式，也是他慢慢涨工资，在厂长眼中越来越能干的原因。

乍一看孙维属于马屁精一类的人，但其实只有孙维自己知道，他为了熟练使用那些器械，付出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几年的时间下来，孙维几乎把整个配件厂的大部分机械都熟练使用了，甚至最近这段时间，孙维还抽时间自学了一些先进理念和技术，可能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也可能不会实际应用，但孙维这份努力是真的。

“咕叽咕叽”

小型机油滴漏在孙维手中规律的胀缩着，粘稠滑腻的液体在孙维看似普通的手臂摆动中，均匀的涂抹在了低转速的电轴上。

原本有些杂音的电轴慢慢平静下来，可孙维并未马上离开，反而是俯身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跟他想得一样，电轴老化有些严重，其中估计有些地方已不堪使用了。

孙维先是跟张哥汇报了一下，然后两人再次来到了电轴旁边，展开了半个多小时的测试和讨论。

张哥最后被孙维说服了，同意孙维的观点，这台大型电轴确实需要拆开修理一番了。

直到确定了给厂长的汇报内容，张哥不经意间看到认真剖析电轴坏点的孙维，这才猛然惊觉，那名几年前毛毛躁躁，青涩稚嫩的小家伙，居然已有了如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