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并没有感到什么殊荣,只是认为这墙真的太高了。
高得她仰着整颗脖子才能勉强看到头。
张嬷嬷给她系好轻纱帷帽后,还塞了个暖手炉给她。
“三姑娘,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玉儿执意要在官员出入的宫门口等父亲,两人便寻到了东华门。
玉儿看着不远处守着东华门的禁卫军,“还这么远,我们再走近点。”
她要让爹爹一出宫门就看见她。
玉儿带着帷帽,看不清那些禁卫军的眼色,张嬷嬷却是瞧得清楚,那些禁卫军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过来。
玉儿走了几步,离着东华门正中间的门大概三丈远时,心满意足地停下来,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玉儿站定不过须臾,一个身穿盔甲的禁卫军就朝他们走过来。
“嬷嬷,他是来找我们的吗?”
“是不是我们靠得太近了?”张嬷嬷也不曾来过皇宫,不知皇宫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玉儿蹙了蹙眉,瞅着那人不停的步伐,立马拉着张嬷嬷远离了皇宫几步。
发现后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玉儿也立马停下脚步。
她瞧了瞧眼前的三道宫门,漆红色的大门,钉着颗颗黄金锃亮的门钉,每一扇都十分巨大,似乎可容百人共同进出。
这么大的门,进出的人一定很多,万一离太远,爹爹看不见她怎么办?
玉儿悄悄地,绣花软鞋磨着雪,挪了小小的一步靠近宫门。
应该没人发现吧?
她这一举动没瞒过身边的张嬷嬷。
“三姑娘,要不我们去马车上等吧!”张嬷嬷紧张道。
皇宫不是他们能随便乱来的地方,即使玉儿是当今丞相之女,恐怕也不能轻易犯错。
张嬷嬷身为寻常百姓,对皇宫有着本能的敬畏。
玉儿感受到了张嬷嬷的害怕,隐隐明白这是个危险的地方,可似乎有些不对,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吗?
玉儿最终摇了摇头,“嬷嬷,你要是累,你就回马车等着吧!我就想站在这儿等爹爹。”
她只是远远地站在外面,什么都不做,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姑娘,嬷嬷不累,嬷嬷同姑娘一起等。”张嬷嬷舍不得地道。
“恩!”有人陪伴,玉儿心里还是放松了些。
才回过头,又不由紧张地拉着张嬷嬷的手臂,“嬷嬷,怎么又有人过来了?”
方才不是都转身回去了吗?
玉儿心底到底是有些怕的。
不远处,禁卫军又转身朝他们走来,还变成了两个。
张嬷嬷也手足无措。
两个人面无表情地朝玉儿和张嬷嬷走去。
玉儿透过帷帽看他们,心里也跟着越发害怕。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紧接着是砰砰砰一系列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玉儿注意到,不仅是那两个禁卫军,所有禁卫军都莫名握住了腰上的佩刀。
“……”为什么还要握刀?
玉儿瞪大眼睛,想起明珠说书时所描绘的场景,手起刀落,咔擦一声,人头落地。
那一刻,玉儿仿若急中生智一般,瞬间急道:“嬷嬷,跑!”
张嬷嬷还没反应过来。
红裙翻飞,扫起如沙银雪。
玉儿已经微低着头,一手抱住暖手炉,一手抬起固定住帷帽,努力奔跑起来。
铅灰色的天空变得昏暗,又下雪了。
玉儿跑了几步,雪地里的那道红色身影和步履声都显得格外笨拙又清晰。
她常年养在兰苑,身子娇弱,四肢不勤,很少疾跑,今日又身着长裙,也不利于奔跑。
东华门外上百人中,也只有她一人敢肆无忌惮地在东华门外,随意乱跑。
所有人都看着雪地里的小姑娘奋力奔跑而忘了反应。
玉儿回头发现嬷嬷杵在原地,一点都没跟上来。
“嬷嬷。”
还来不及走过去,脸边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异物,还在发出奇怪的声音。
玉儿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张小脸变得煞白,耳边的是什么?
玉儿眼珠惊慌地转动,这才发现天比之前暗了,下雪了,连空气都压抑起来。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不停翕动的嘴。
她小时候听人说过,有吃人的鬼。
玉儿缩着脖子,胆战心惊地慢慢扭过头,一双杏眼,瞳孔缩得不行。
一张漆黑马面正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好像是吸食到了什么呛鼻的味道,鼻翼间发出噗噗的声音。
蹄子也在时不时地抬起落下。
马?
玉儿瞪大着眼睛呆立着,与马对视。
黑色的马比玉儿还高些,正低头扫过玉儿帷帽上的纱。
背后响起整齐划一的叩拜声,如天空惊雷,“参见太子!”
先前戒备的众禁卫军瞧清来人,无不下跪,就连张嬷嬷也跪下来了。
只有玉儿。
依然只有玉儿做着与常人不同的举动。
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