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心理可以实质化的话,那么姜辞卿此刻的内心已经席卷一大片乌鸦从头顶掠过,只留下那令人尴尬的声音。
大概半分钟,眼前的轮椅又动了两下,抬头就落进傅昔玦漆如墨色的眸子里。
应该不是要她坐这个丑丑的轮椅吧……
姜辞卿拄着拐悄无声息后退了一步,讪笑着撇开视线:“啊哈哈哈哈傅队太客气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不想坐轮椅啊,这也太醒目了。
不适合她今天这身打扮啊喂!
然而傅昔玦并没有动摇,只是表情正经,微微蹙眉。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姜辞卿:“……”
几经推脱,她还是败阵了,不得不说,波西米亚风度假裙和轮椅完美形成独特的风景线。
在进去派出所的时候引起无数人的侧目而视。
姜辞卿都快尴尬没了,头低的不能再低,粉色的发辫顶在头上,傅昔玦一敛睫就能尽收眼底。
沈邈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要接手傅昔玦手里的轮椅,手还没碰到把手,姜辞卿的视线突然陷入黑暗。
头顶是柔软的质感,她懵懵懂懂伸手去摸,是牛仔布料的感觉。
她小心掀起一角,只露出了眼睛,像只巡视外界的小兔子。
瞄到袖口的标,姜辞卿恍然,这是之前借给傅昔玦的那件衣服哦。
闻起来还有暖热温度独有的味道呢。
她勾着唇角窃喜着把鼻尖埋在衣服里,满腔萦绕那温度的味道,说不清哪里不一样,总之就觉得和她在阳台晒得不一样。
大概是晾晒处角度的不同吧,想着,又把掀起的衣角默默放下,整个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怎么能这样在小美女头上扔衣服呢?”沈邈故作嗔怪的向傅昔玦道。
然而徒然得来一个白眼。
证明记录很快,但是姜辞卿才知道原来那个犯罪嫌疑人居然还有偷拍的癖好,并且是惯犯,专挑落单或独居女性下手。
想想都后怕,怎么会有这样思想扭曲的人呢。
“那会怎么处理呢?”
记录员沉吟片刻:“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处五百元以下罚款这样。”
这都只是拘留吗?
“可是之后他再出去为非作歹怎么办呢?”
姜辞卿简直不敢想象,他这样的人出去以后还会危害多少落单女性。
记录员没说话,有些探究的看向姜辞卿,目光里夹杂着谨慎。
“不用害怕,我们会严肃教育之后看个人表现才决定是否释放的。”
姜辞卿陷入沉默,思绪万千。
以前,老师们也是这样说的,当她被锁在厕所的一个小时后被放出来时,他们嘘寒问暖的上前,说会严肃处理。
然后下一次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凌。
对于严肃处理这几个字眼,她无法评价。
对施暴者的处理并不能够消除对受害者构成的既定伤害,就像下过的雨,就算阳光出现,被土壤吸收的雨水也不会就随之消失。
坐在门外的等候区,她望着高挂青空的硕日,不自觉抓紧手中的外套。
那真是一段黑暗又无奈的日子啊,又苦又涩的糖,入口催泪。
其实姜辞卿至今的二十四年里,基本顺遂快乐,但乌云也有金边,有金边也终究是乌云。
高中的校园暴力,让她对黑暗无光的环境恐惧入骨。
那是唯一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堪且不值得记忆。
阳光太过刺眼,生理性流泪,她才迟钝的伸手去遮挡,手半抬到空中,头顶感到一阵轻微压力。
她仰头,和站在轮椅身后的傅昔玦俯仰相对。
这样看,傅昔玦眼中似乎有一泓幽谭,是变幻莫测的存在。
傅昔玦垂眸,突然伸手把她的头扶回朝前的方向,低沉流转:“眼睛不怕疼?”
“不怕。”她敛着水眸绞着藏在外套之下的双手,嗫嚅着回答。
身后默了许久,轮椅慢慢动起来,她察觉到异样,听到他说:“不怕疼,那就也别怕他。”
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傅昔玦推着她从一旁的滑道上下去。
“你可以相信警察。”
轮椅上的人微怔,倏然明白过来,傅昔玦这是知道了她刚才在记录室的顾虑。
他竟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害怕情绪,但是姜辞卿不喜欢露怯,所以不自觉掩饰。
低低地说:“我……没有害怕他。”
没有多想,没有质疑,只是顺着她的话头,一分不曾反驳,他轻声回答:“嗯,我知道。”
一路上都很安静,沉浸在低迷的氛围之中,傅昔玦什么也没说,也不问,只是一路平稳行驶。
姜辞卿一路扭头视线都胶着在窗外的沿途。
小姑娘向来都是阳光的,这是傅昔玦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安静的时候,说不上习惯与否,只是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该是笑着要表扬,如同那天晚上路灯下洋溢着得意的眉梢。
一直到下车,姜辞卿都提不起精神,分明早上精心打扮就是想要让傅昔玦眼前一亮的,到头来却是自己被情绪化控制。
送到电梯门口,姜辞卿强撑着轮椅把手站起来,“傅队,我自己上去吧,我没事哒。”
她努力扬着俏皮的尾音,试图掩藏自己的沮丧。
傅昔玦察觉到了,尊重她的决定,将拄杖递还给姜辞卿,说了句:“注意安全。”
电梯门缓缓关闭,门外的人从完整到彻底严丝合缝看不见,姜辞卿还是没有挪开视线,静止在电梯门中线上,只能看到电梯上升时门缝之间的光线上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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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小插曲,纪时淮大发慈悲放了她几天假期,让姜辞卿好好养伤,刚好趁着这个时间也能调节一下情绪。
因为上周和傅昔玦的不了了之,姜辞卿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懊恼自己居然用那么冷淡的态度,甚至没有回答他的话。
望着手机自我忏悔之际,肖菀的电话打过来。
“江湖救急宝贝!”
这样夸张地说法是肖菀的家常便饭,姜辞卿早就习以为常了,此刻只是悠哉哉拿着手机叹气,从善如流道:“小碗宝贝又怎么啦?”
肖菀有些微喘,略微上气不接下气。
“我快疯了,我真的就不应该回家的!”
这事儿姜辞卿倒是知道,上周肖菀母上大人说想女儿了,八百里加急召回了肖菀,说是要和女儿加深一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