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群山绵延，若隐若现。　　这便是灵术师四大世家之一，道家宗主，李家与庄家的核心领地。　　这次阿若回家，除了云雀外，还邀请了彭格列一群人，不过他们有事要处理，只有她与云雀先行出发。　　群山之巅，重岩耸峙，那是与他们在机场见到的现代都市截然不同的古代世界，青瓦白墙，绿水环绕，迤逦如古代画卷缓缓展开，没有影视剧中所见宫殿的富丽堂皇，但是远远看见那一切的中央，却可以发现另一种形式的大气磅礴。　　“若大人，欢迎归来。”迎上来的人首先对阿若行过礼，方才对云雀点头示意：“这位就是云雀大人吧，我是谢云，接下来几天将由我招待您。”　　显然，对方已经知晓了云雀身份的特殊。　　一路上都有人对阿若打招呼，阿若笑着回应，由于他们用的中文，云雀只能大概猜出意思，即使曾经特地补习过中文，即使两种语言看上去有很多相似之处，一时半会显然难以成就，他也并不感兴趣，面色淡淡。　　阿若去见族长，谢云招待云雀到了住处。　　“若大人今日还要去和族长汇报，接下来几天恐怕也很忙，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吩咐下人就好，我也随时待命。”　　不知他是否知晓事情，但面子上，谢云确实给了云雀“新姑爷”的待遇。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谢云所说，云雀始终没有见过阿若，只是四处观游。道家不同于黑手党追逐力量而生，气氛从容平和，庄家李家毗邻而居，若非不时出现的妖异，很难让人这就是那有着远比彭格列长久的历史的道家。　　此时这里已经是暑热时节，却因为地处深山而显幽凉，入夜更是如此，云雀换了浴衣坐在露台上，朗月清辉，松风入云，远近一切如沐凉水。忽然有琴声传过来，是阿若住所那边断崖上传过来的，云雀犹豫片刻，起身。　　“云雀君，打扰你了吗？”　　阿若面向悬崖而坐，听到云雀过来的动静，停住琴声：“你住在听风阁吗？那里一直没人，我以为不会打扰人，没想到谢云把你安排在那里。”　　云雀想起那时候谢云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还特地提了句，那里是李阿若最近的住所。　　“云雀君，想听什么？”　　“……”云雀站在悬崖边缘，一步之遥便是万丈深渊，月色下被云海遮覆，空阔无垠。就像所有的一切都被洗净，所有的一切都失去言语，万物沉默，如同被遗忘在时间之外，又或者说，这才是灵术师重回世间以前的生活——也即是阿若的过去。　　见云雀没有回答，阿若继续弹奏方才的琴曲，清透的琴音回荡在无边无垠的空旷里。半晌曲终，阿若走到云雀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一腿屈膝，一腿悬空坐下来，仿佛面前并非能够吞噬性命的深渊。云雾微凉，轻轻拂过，阿若笑道：“明天，阿纲他们就要到了，云雀君要去接他们吗？”　　云雀不喜群聚，此刻看着远方月色中天，也不知有没有在听阿若说话，阿若也不继续问，忽然向后仰倒躺了下来：“云雀君，我休息一会。”　　云雀是注意到了的，阿若眼睛下方淡淡的青灰色，以阿若的性子，云雀猜得到大抵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云雀瞟了她一眼，并不回答。　　等第二天阿若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刺目的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她不由得伸手去当，是枫打开了窗户。　　“彭格列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阿若翻身起来，开始洗漱。枫在一旁斜倚在墙壁上：“昨天是云雀把你抱回来的呢！”　　阿若并不回答，自顾自在脸上泼了把凉水，让自己更加清醒。　　枫笑了笑：“阿若，时间不多了哦。”他没有在说什么，转身离开，阿若小楞片刻，恢复正常。　　“阿纲，你们到了。”意料之中的，云雀没有到场，阿若走进客厅与彭格列的众人打招呼。　　“阿若！”沢田纲吉笑着回应。他们预定停留三天，除去与道家的长辈公事往来，空出的时间只有一天。深山里素来冷清，除了写景色，也没有什么好去处，阿若领着一行人闲逛了一天，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阿若，要去准备明天的祷告了。”李瑾出现时，一群人正在断崖上赏月，今天恰好是十五，明月朗照。　　阿若这次回来是借着订婚的名义，李家还有不少旧时的习惯，这订婚之礼虽然因为对象不仅是外族人，甚至连灵术师都不是而打了折扣，但是订婚之前的祷告还是不能少的，期间阿若要进入大殿独自祷告。　　明明是假的，戏却也不得不做个全套，阿若坐在餐桌布旁，正准备从食盒里往外拿东西，蓝波和一平围在旁边打闹：“蓝波，一平，这里面的点心是给你们准备的哦，不过已经晚上了不要吃太多，阿纲，你帮忙照看一下。”　　说着阿若便起身跟着李瑾离开，崖顶上开着一树梨花，是枫用自己的妖力养出来的，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开花，云雀正倚在树下小憩，明月如水，花开似雪，云雀面貌清俊，和风和月，分明如画。原本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参加这种群聚的，也不知道里包恩答应了他什么，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出现了。此刻见阿若要走，也没有什么反应，淡淡瞟了她一眼，继续神游，分明觉得阿若要做的事与自己无关。　　赏月大会到底没有开多久，沢田纲吉和里包恩和其他人分开回到自己的住处。没有开灯，只有月光映一室幽白。在道家的领地内，世间的一切变得遥远，有些平时不能看得分明的事情，此刻变得分外清楚，就算不愿意面对。　　——他们都已经成长起来，开始独挡一面，也离最初的自己越来越远，就算如当初一样聚集在一起，也不可能笑得无忧无虑了吧。　　“蠢纲，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里包恩的眼中无波无澜，但正是这种平静更让沢田纲吉感知到那种压迫性。　　在到达这里之前，就已经提及过的。　　彭格列众人前往道家前一夜。　　“蠢纲，你知道的，云雀和阿若的婚事，现在还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婚约，也就是变数很大。”　　“嗯。”沢田纲吉应了一声，心下有些疑惑里包恩提起这件事的目的。　　“这件事，你必须阻止。”　　“……”沢田纲吉瞪大了眼。　　“云雀原本就我行我素，难以约束，加之他的成长速度，未来不可限量，就算是彭格列，在他成长起来之后也很难约束他。如果再加上阿若，她还有她背后的家族势力，那么原本是给你准备的守护者，就会变成凌驾于你之上的存在。这是不被允许的。”　　“可是……”　　“蠢纲，我以为你该清楚，这早已经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了，你不仅是你，更是彭格列的十代目。”　　沢田纲吉默然无语，紧紧握住双拳。　　“你们中任何一人，甚至是六道骸，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云雀，这是九代目的命令。”　　之前的忽视不外乎不清楚李若在道家的意义，以及并不认为这件事能够成功。如今知晓联姻的真正意义，绝对不可能像之前一样。沢田纲吉早有预感，但却并未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撕裂在自己面前。　　看着沉默的沢田纲吉，里包恩松了口风：“看阿若的样子，一定会尽力回避这件事情，在那之前，纲，你必须行动。”　　时间回到此刻。　　——沢田纲吉仰头望着窗外深蓝天幕：“里包恩，我真的不清楚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