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的模样也没好到哪里去,应是心里气得紧,坐在那里她尚且不时地冲刘氏瞪过来,似乎随时准备再来一场。挂在她散发上的两枝金钗随着她视线的移动而晃来晃去,活像是西洋座钟里两只大钟摆。
秋满在拿绢子替刘氏擦拭,见着主子这般受辱,也激起她几分不平之气,她说道:“奶奶不必着急,奴婢已经让人回府送讯儿去了。太太素来疼爱奶奶,这事她不会不管的。”说着她往庞氏坐处看了眼。
“谁让你说的?”
刘氏听闻,立时转过头去,瞪大眼望着她,声音冷厉而高亢:“谁让你说的?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是不是?!”
秋满被她突然这一吼而吓得后退了两步,庞氏在对面冷笑起来:“说的好!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去沈家说的!我倒要看看,就你这样私德败坏的儿媳妇,沈家会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
“你给我闭嘴!”
庞氏话音刚落,刘母忽然恶声冲了进来。她举起手上鸡毛掸子往她身上扑去:“都是你害的我刘家如此,如今你还要怪责你姐姐?!如果不是你死攥着手里的钱不拿出来,普儿怎么会被扣下这么多天不回来?要不是你逼着宝慧去拿钱,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田地?!
“你心里哪里有点为妻的仁义?你分明就是盼着普儿倒霉!如今你还有脸说宝慧私德败坏,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上沈家挑拨宝慧半个字的不是,等普儿回来我定让他休了你这恶妇不可!”
庞氏被追得满屋子跑,尖叫声不绝于耳。
刘氏又惊又气,又不知如何是好,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呆怔起来。
沈夫人要是知道刘家出事,这事必然会兜不住了,刘普烂赌的事捂不住,她跟吴重合谋陷害沈宓,又坑了华氏的私己这事也捂不住不,兴许,秋满不让人回去,这件事也会传到沈夫人耳里,从吴重派人上门那刻起,这件事就注定会穿帮!
她在沈夫人身边呆了那么久,她的手段何如她岂会不知道?
她忽然打了个寒噤,这些事一旦暴露出来,她就会因为伍姨娘的死而成为沈宣的眼中钉,会因为合伙陷害了沈宓而成为二房的肉中刺,那时候,她在沈家还有地位吗?沈宦还能容得下她这样的妻子吗?沈莘不会为有着她这样的母亲而羞耻吗?
她不像陈氏,陈家毕竟在朝中任官,对沈家来说还有一定用处,刘家纯粹就是依附沈家而活,弃掉刘家这门亲戚,对沈家来说半点损失也没有!
她真没想到事情会败在这里,明明一切都天衣无缝,为什么华氏拿出来的银票会是假的?她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华氏的焦急是真的,犹豫也是真的,如果她不为沈宓着急,会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吗?如果她不犹豫,她岂非就是个傻子了吗?
她完全看不出破绽在哪里,她居然着了华氏的道,而且如今还让她有苦都说不出来。
“禀姑太太,沈夫人跟前的秋禧姑娘来请姑太太回府去。”
这时候,刘府的下人匆匆进来禀道。
屋里几个人全都停下了动作,刘母吃惊地望望传话的下人,又望望刘氏。庞氏挨了刘母几掸子,却又做不得声,这会儿瞪着刘氏,却是不敢再有什么言语撩拨了。
刘氏心头一震,两眼发黑,险些往前栽下地来。
片刻之后刘氏重整妆容回了沈府,府里人尚且不知道刘府那事儿,大家从没见过三奶奶这等模样,一路上见者无一不瞠目结舌。有些秋满能够喝斥,有些却没办法,于是很快刘氏狼狈回府的消息就传遍了四处。
刘氏更觉无地自觉,勾着头迅速进了曜日堂,沈夫人已经喝着菊花茶在等侯。见着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对准她两脸啪啪甩了两巴掌。
“你是我沈家的少奶奶,在外头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沈家的脸面,而你,竟然在外头与人争执厮打,还惹出事来让人闯进娘家砸东西?你当你刘家丢了脸不要紧,可曾想过我们沈家脸面却是尊贵,不是你能轻易丢得起的?!”
沈夫人指着她气喘嘘嘘,秋禧等人连忙上来搀扶劝慰。等稍匀了口气,沈夫人又指着刘氏道:“你要是想留在沈家做你的少奶奶,就给我规矩点,别打量着我不知道!若是安份不下来,想背着我在外头玩花招,也趁早说出来,我亲自作主休了你放你回娘家便是!”
刘氏被这两掌扇得连连后退,撞到了堂中八扇金菊遍地苏绣大屏风上。来不及站稳,她止住脚步便倚着屏风跪下来。
沈夫人睨着她头顶,咬牙道:“你这些日子,究竟都在做什么?!”
刘氏颤抖了一下,把头垂下来。
沈夫人收回目光,望向门外:“秋禧,去,把刘老夫人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