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岭惜没有动,他面对着顾深,在人群中安静地站立了一会儿。
其他游客从他们之中穿梭而过,只有这两人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的开关。
曲岭惜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欲|望。
他想要顾深主动走过来找他,说什么都好,最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苏说的是对的,你应该自信一点。”
曲岭惜在等待。
顾深也在等。可他却不是等着曲岭惜走过来,而是等苏从一家纪念店出来。凉城他们来过许多次,每次苏都兴致缺缺,更不想带什么纪念品。
今天他却忽然说要买点明信片寄给一起玩游戏的网友。
顾深不愿意陪他,苏就一直对他进行言语骚扰攻击,烦得顾深只好充当司机送他过来。
没过多久,苏哼着一首摇滚风的英文歌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明信片。
他明明在纪念店的玻璃橱窗内,早就看见了曲岭惜,还偏偏装作才看见的惊讶模样。
苏对着顾深指了指曲岭惜,无比刻意地说:“你看到没?曲岭惜哎。真没想到那么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
苏的声音不小,顺着风,每一个字曲岭惜都听清了。
他想,怪不得,这两天苏总是旁敲侧击地问他最近有什么活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事,住在对门天天遇不见,出门一趟就遇到了。
原来是苏别有用心。
顾深眼皮子跳了跳,知道这是苏设计的小圈套,他没有被坑的怒意,但不打算纵容他的擅作主张。
他回应了苏一句,语气有些敷衍:“巧。”
顾深是敷衍苏。
落在曲岭惜心里,却是轻轻的一击。
苏仍不甘心,还想说什么。
顾深却看了眼他手里的明信片,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多少个朋友?上百个?”
苏一时感到尴尬。
买明信片寄给网友只是他的一个蹩脚借口而已。他哪里来的游戏好友,他玩游戏一直菜鸡,脾气也不好,只有互骂没有真情。
这明信片也是他随意拿的一沓。
没想到,买多了,被顾深抓到把柄怼了怼。
苏欲哭无泪,轻轻地说:“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我们碰巧碰到了小柠檬。依着我们过命的交情,难道不应该打一声招呼?”
过命是过命。毕竟苏和顾深救了曲岭惜一条小命。
顾深沉默片刻。
他没有看周围,却早就发现曲岭惜没有站在原地,淡淡地一哂:“人都走了,还打什么招呼。”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苏,还是在自嘲。
苏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站着曲岭惜的那片土地,早已没了人影。
——
曲岭惜没有遇到熟人不打招呼的坏毛病。
可遇到顾深,他就像是抽风了一样,光是隐约听到顾深和苏之间的对话,就转身离开。
无论他走得多淡定、多坚定。
但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他走进离他最近的一家纪念店,琳琅满目的商品暂时占据了他的思想,不再为那些见不到影的小情小爱而感到困扰。
这家纪念店卖的品种很多,不止有明信片,还有不少可爱的小玩意儿。有陶瓷的、泥塑的、还有竹子编制而成的,依据工艺的复杂难度,这些纪念品标注着不同的价格。
曲岭惜还在这家店找到了一个橱窗的傩面。
市场卖得散乱、随意。这家店却拥有明亮的灯光和干净剔透的玻璃橱窗。同样的傩面,在不同的店面,有着不一样的命运。
纪念店的傩面被妥善地放置在游客摸不到的柜台里,只有经过工作人员同意,才能将抽屉拉开一小点缝隙,让客人摸一摸。
据这家店的工作人员说:“傩面是有灵性的,轻易碰不得,人人乱摸容易失掉灵性。”
曲岭惜心想,那他的白狐面具,恐怕早就失去了灵性,沦为同族里最底层的一个。
这家店的傩面挺贵,价格是他那副的一百倍还不止。
这里的明信片虽然也不便宜。但它的服务好,可以在上面写点问候的内容,然后帮忙免费寄给亲人朋友。
明信片的数量虽多,它的图案却只有区区五六种,大多是重复的。
曲岭惜几乎翻遍所有的明信片,也没找到他从S市带来的那几张。他有些失望,询问工作人员说:“请问还有别的款式吗?”
工作人员想了想,“有。”
接着他从仓库里拿来一大叠,据说是摄影师新拍的照片制作而成的,新鲜出炉,原本是下个月才卖的,看曲岭惜没找到中意的,特意把压箱底的货拿出来。
曲岭惜不好意思说,他想找的明信片是很多年前的,可能早就绝版了。旧货没有,新货更不可能有。
他不想浪费别人的好心,随手拿了一大叠明信片,准备掏钱走人。
去下一家也没必要了。想来凉城经常隔断时间更换明信片的版本,他手头上这几张,应该是找不到了。
他正准备付款,就听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你也像苏一样,拥有一百个好友?”
曲岭惜背后一僵。
他有点头疼,躲不过还是躲不过。
他转过身来,尴尬地对着顾深打了个招呼,“顾先生,好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