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阵刺骨冰寒突然袭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瞬间冻住,之所以说灵魂,是因为我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肉体。
电影里有时会有这样的镜头:一个人死后灵魂飞升半空,或留恋或憎恶的俯视自己生机渐失的躯体。但显然这场面不适用此刻的我,一则我的灵魂已被瞬间冻住,可能来不及升空;二则,我周遭一片漆黑,无论肉体之眼还是灵魂之眼都恍然失效。
意识深处,我隐约听见“滴—滴—滴—滴”声,这声音保持着有规律的间隔,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由模糊变清晰,我已然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却仿佛溺水之人猛然抓住了一根稻草。
在“滴滴”声的刺激下,我的意识逐渐由弱变强,有几次我甚至模糊的感觉到好像眼皮的颤动,但周遭的寒意却遇强更强,仿佛法术高明之人布下的封印,而我就是那个被长久封印的妖怪,每一次妄图聚力破阵,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渐渐的,我不再挣扎,我的灵魂和我唯一能被感知的器官—眼皮又被重新封印,我,又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是在多久的时间里,我的意识不断重复清醒、消失,在与极寒的斗争中此消彼长,但我渐渐占了上风,滴滴声越来越清晰,有时我甚至能透过眼皮感觉到黑暗被撕裂了一道细细的口子,有微弱的光线氤氲着想要渗透进来,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但我开始厌倦,如果未来就是现在的无限重复,那坚持有何意义?如果死亡只是痛苦的终结,那何不选择投降?
啪-啪-啪,突然,规律的滴滴声中混杂了几声轻微的异响,我渐趋涣散的意识本能聚拢,这声音来的突然去的迅疾,仿佛平静的湖心抛进了两颗小石子,不过激起瞬间的涟漪。
我没有继续探寻究竟,因为很快我有限的注意力就集中到另外一件事情上:我的眼皮毫无征兆的开始剧烈颤动,那道细细的口子被拉大,原本微弱的光线陡然变的明亮,却依然模糊,好像眼球上蒙了一层薄雾。
紧接着我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寒意,纠缠这么久,我能明显的感受到它不断消弱的战斗力,但奇怪的是明明彼消我长,此刻我却为何竟觉寒意更甚?仿佛有冰刀刮骨剔肉....
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我有了痛感,全身每一寸皮肤肌肉都被寒冷灼到刺痛,尽管仍不能动弹分毫,但这刺痛真实的提醒着我:我还活着。心脏的位置微弱的跳动了两下,回应我的结论,这只是一种本能反应之后作出的客观判断,对此,我没有任何情绪。
对一个没有过去也无法预知未来的人而言,没有让她喜怒哀乐的人,也没有让她喜怒哀乐的事,即便生死也不过而而,远比不上此刻加在肉体之上的刺骨冰寒来的真实。
这刺痛让我更加清醒,我的视力和听力仿佛在慢慢回归,我看见薄雾外有个人型黑影在晃动,隐约听见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说话,但集中全部意识我也只能听出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透过薄雾看他晃动的身影,听他不知所云的话语,渐渐的,精疲力尽,我,又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没那么冷了,睁开双眼,那层雾也变得更薄,我仿佛透过一层毛玻璃观察着一个崭新的世界。
因为全身依然不能动弹,我的视野有限,首先入目的便是白色天花板,柔和的灰白色,一点也不刺眼,我用余光继续打量,右边离我较近的地方是一堵嵌满了屏幕的墙,屏幕上闪着模糊的光,之前陪伴我很久的“滴-滴”声好像就是从这些屏幕中的某一个发出来,我费力看了半天一无所获,终于反应过来模糊的不是屏幕,是我的眼睛,我又转向左侧,左边比较空旷,一堵和天花板一样颜色的墙离我较远,除了灰白,别无他物。
“啪”一个很小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观察,这房间极其静谧,但凡有一点声音就好像直接响在你的大脑,落在你的心间。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我本能的闭上眼睛。
有人进来,我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停下,似乎在我右侧,我耐心的等,但那每一个熟悉的滴滴声都敲的我心慌意乱。
仿佛一个世纪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夏梦女士,智能分析显示您的意识已经恢复70%,由于冷冻时间太久,您的全身肌肉和各项功能均有不同程度受损,自从四个月前,您第一次出现自主意识,我们就开始有计划逐步降低冷冻仓温度,并用智能检测机为您重启心脏,修复受损机体,目前,检测到您已恢复了生前部分听觉、视觉,如果您能理解我以上所言,也许能给我一个提示?”
声音嘎然而止,我还在费力的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冷冻?生前?重启?难怪我觉得冷,合着我一直就躺在一个大冰柜里?生前说明我曾经死了,重启难道是说我死而复生?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现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我想睁开眼睛询问他,可是我还来不及行动,一阵尖锐嘈杂的异响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我顿时头疼欲裂,几欲昏厥,再次失去意识前我模糊听到那个男人说:“你刚刚恢复部分意识,不宜过度用脑,我会为你进行智能修复,你先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