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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窈,京城里是不是有个青山寺?”江素素半支着胳膊定定地看着摇曳的烛火,白团翻着肚皮眯缝着眼睛,盘在床上。  “是啊。”阿窈在忙着收拾散落的东西。  “香火很盛?是在西城门外面?”明明是问句,江素素的话却不带半点起伏。  “青山寺?”阿窈放下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回忆一会儿:“我记得是在定安门外面的青山上,所以叫青山寺,香火比较旺,但是是在京城东北的地方。怎么?有人问你?”    江素素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动,带着了然,微微点头:“春雨问的。”  “你怎么说的?”  “头疼。”  阿窈松了口气,挑挑眉笑道:“娘子越来越冰雪聪明了。”   “你跟我说过,别人无论问我什么,都不要多答。”江素素没有得意,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阿窈不由庆幸当初多叮嘱了一句。话说江素素这性子她也是无奈,当初她们两人初次见面,还以为江素素性子清冷,却内有城府,不然怎会将摆事实,讲道理,展示合作诚意,威逼利诱这几个结合地如此顺畅。谁知认识久了才知道,她是性子淡,那是因为她诸事不问诸事不管,一个字,懒!  但是还好,虽然江素素不爱动脑筋,却有一样,听话,万事由阿窈做主就对了。    “看来春雨这个丫头别有心思,她再来跟你说话,千万要小心,不要漏了马脚。”  “我不说话就是。”江素素现在好不容易不用受风霜雨打之苦,可以安安稳稳窝在房里,不必弹琴,不必作诗,想发多长时间的呆就发多长时间的呆。偏偏这个居心叵测的春雨整天过来闹她,实在是讨厌。    “不行,别忘了咱们的身份。孙娘子贤惠大方,温柔平和,深明大义,最是体贴夫君的,怎么能不理人,让别人难堪呢?”阿窈重新对她申明了剧本的人设,提醒她不要演砸了:“胡大夫昨天来诊脉,说你的病已经好多了,不用再每日卧床,多出去走走。”  江素素没想到最后一个能用来躲清闲的理由也没了,终于露出无奈的表情,浅浅叹了一口气。    阿窈也叹了一口气,自从逃难的日子一过,没了这么多担心,江素素又变回了面瘫模式,没了那时候的鲜活。江素素却是安之若素——那种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消耗情绪的日子很累的好吗?  江素素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对着窗子发呆,不多时,就看见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露出了窗子,也不像平时一样往阿窈那里凑,只是迈着短腿艰难地翻过来,仿佛没看见她们一样,径直爬到桌子腿旁边一个破衣服堆成的小窝里,瘫在里面,旁边堆的竹子和果子也不动,谁也不理。    “滚滚在我们这住?”江素素奇怪。  “他把卫公子给打了,结果被别人丢了出去,让我捡回来了。”阿窈似笑非笑,冷哼:“还跟我使性子。这几天不要管他,生气让他生去,再惯着他,还要上天了呢!”    杨岑一个翻身起来,怒瞪着她。  阿窈瞪回去,冷笑:“你现在来耍威风了!要不是我,你现在早成了一张皮了!”要是她没记错,当初李妈妈刚进门看见卫修伤势的时候,看着杨岑的目光狠辣,恨不得活吃了他。    杨岑不会说话,吵不过她,只能气鼓鼓缩回脑袋,拿熊掌捂住耳朵,把阿窈的话阻隔在千里之外。腿一蹬,把码放地整整齐齐的吃食弄得一团糟。  他现在心里烧着一团火,快要把他烧干了!    杨岑自认对阿窈尽心尽力,帮她偷迷药,开门,逃跑,找落脚的地方,再难的时候,也没抛弃过她们两个。外面风头最紧的时候,他明知道自己的长相显眼,仍旧爬出来给这两个丫头片子找吃的。大家患难与共快一年,竟然还比不过这个叫卫修的小白脸,还没几天功夫就把阿窈笼络走了。    他闭着眼睛要睡觉,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最近几天的场景。阿窈和那个姓卫的两人天天腻在一起,谈天说笑,男女授受不亲,结果姓卫的都上手了,也没见阿窈撤身,他刚轻轻拍了卫修一下,阿窈回头就瞪他,眼里只有这个人的胳膊!    杨岑越想越难过,怒火慢慢熄灭,取而代之地是渐渐涨起来的委屈,还有恐慌。  阿窈莫不是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吧!  杨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探头看了看低头整理衣服的阿窈,回过头想,却越来越觉得有可能,一时间心烦意乱。    “我管她喜欢谁干嘛?”杨岑心中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埋头准备抛开这件事,继续睡觉,但却忍不住去想,心里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细细密密刺人的疼,又带着满满的酸意。  阿窈见他不吃饭闹脾气,也不去理他。如今他们就要进京,面对的人越来越多,他若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鲁莽性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若是得罪了位高权重的,就像今天的卫修一样,阿窈根本保不了他。  这一次,一定要让他长长记性,阿窈暗自下了决心。    胡大夫再三劝告这位病好的孙娘子出去走走,江素素不能不出门见客。卫修这一行人并没有女眷,李妈妈怕怠慢了客人,便常过来跟江素素聊天,春雨一次不落地伺候在江素素身边,趁着李妈妈在的时候问东问西。    “娘子倒是吃得惯辣,竟不像是京城人的口味。”    “娘子能不能教我说说官话?娘子声音这样好听,能教导我一些,是我天大的福分呢。”  但是无论她怎么说,江素素就用一招对付,以不变应万变,要不就是仔细听,微笑以对,要不就是温温柔柔答应下来,却使用拖字诀一拖到底。    连李妈妈都奇怪平时不太爱说话的丫头怎么现在这般会说,但她本就是怕这位孙娘子会发闷,嫌没有人说话,春雨的表现倒是正中她的下怀,因此开口要将春雨拨到江素素身边。    江素素优雅地欠了欠身,温婉地说:“谢妈妈好意,只是家中贫寒,凡是自己做惯了,多一个人,倒不自在了。”  她不说条件差怕委屈了别人家的丫头,也不装客气推辞,直接说自己不自在,让本来想顺着套路表忠心的春雨也无可奈何了。    但是,江素素的躲闪虽然没有露出更多的破绽,但是却足以说明她心中有鬼。  春雨想到□□十月街上贴满了大街小巷的告示,仔细对着生闷气的杨岑确认了许多次,终于决定,向李妈妈告发她们。    “你说什么?孙娘子是林府的逃奴?”李妈妈目瞪口呆。本来以为春雨对这夫妻俩情真意切,谁知却带来了这样惊人的消息。  “不止那个孙娘子,连那位赵相公也是。”    “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诬赖人,可是要打板子的!”李妈妈想想阳光爽利的赵青,匪夷所思:“现在赵相公一家是大爷眼前的红人,要是弄错了,可怎么跟大爷交代?”  卫修自小体弱多病,很少出府,认识的朋友很少,多数时候心情郁郁,自从认识了赵青,每天开朗了许多,因此李妈妈对待这件事格外慎重。    “妈妈来得晚,还不知道八月间,林府走脱了两个本是要卖出门的丫头。其中一个已经定了宋太爷家,两三天就要过门了,谁知道跟小厮一起不见了!回头妈妈就在咱们府里发现了这一对,您说是不是太巧了?”  “是有些巧,”林妈妈慢慢思索:“但是不能咱们没看过这张画像,怎么就断定是这对呢?”    “春雨却是看过的,其中一个人跟孙娘子长得极像。更巧合的是,画上的丫头养过一只花熊,很是通人性,跟咱们路上遇见的这只一模一样。咱们的马车都是在府里的,什么畜生能正好从城外的山林子跑到咱们府里?孙娘子明明是在京城长大的,为什么却对京里面的吃食、地方都不甚熟悉?连官话也说的不好?”春雨把自己的理由一条一条摆明白,让李妈妈如坠冰窖。    她年纪活得比别人都大,因此想得更多,会不会这两人跟贼人有了串联,或是别有图谋。她越想越怕,赶紧叫了几个家丁,特别吩咐,要盯紧阿窈的房间。  一旦有了动静,就直接拿下。  另外嘱咐春雨去伺候这古怪的夫妻俩,继续探听,而她自己,则在反复想着要怎么跟卫修措辞。    李妈妈挥退了所有人,去到卫修的房中,看着言笑晏晏和卫修下棋的阿窈,心里更添了一层恨。纵容花熊,伤害主子,恶意欺瞒,把众人耍得团团转,这样一个奸猾的人,可怜大爷却视为至交,若是知道了真相,岂不是要伤心死。    北方的雪下得比南方更大,前面大雪阻路,卫修一行没柰何在客舍又拖了一天。  李妈妈部署了一夜,等着卫修起了,便进去服侍。    “妈妈很不必这样,有小满和白露,你老歇着去罢!”李妈妈是卫修的奶妈,因此对她格外亲厚。    李妈妈亲手给他绞了帕子,爱怜地看着他,叹口气道:“大爷从小就是个善心的孩子,可惜,这善心总是喂了白眼狼!”  “这是怎么说?”卫修不解。    “大爷可知,咱们救回来的赵相公是什么......”她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就有人来报信,笑逐颜开。  “大爷,平安回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顾二爷!”    “顾家二叔也来了?”卫修纳罕,也来不及听李妈妈再说话,忙出去迎接。李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却更加心怜。  等顾二爷亲口说了真相,只怕大爷更要受不住了!李妈妈这般想着,匆匆追了上去。    “二叔怎么这时候过来找我?真不愧是名士之风,随心而行啊!”卫修拱手行礼,以为顾谈礼是趁着雪天出来寻友。  “贤侄,赵青一家现在是跟你在一处吗?”顾谈礼风餐露宿,赶了一路,早已经须发蓬乱,一脸急切:“可否让我见见他与他家娘子?”    “二叔是来找赵兄的?若是为了这件事,直接让平安送信回来就好,我自会带他们去京城的。咦?二叔?二叔?”卫修说到一半,却发现顾谈礼突然站直了身子,像被冰封了一般,两眼直直往门里看。    一回头,阿窈正站在门口,怔怔不语,半晌,才略带哽咽,微微笑道:  “二...二叔,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