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吵吵嚷嚷。

魂魄从高空中重重跌落，穿过渺茫的云雾，透视过巍巍山峦，一下子狂风骤起，被牵引着狠狠拽到地面。

那声音尖利刺耳：

“人一定是被这个妖物给吃掉了！我们就应该把这个妖怪烧死！”

灵魂归于肉’体，一双隐隐带着戾气的狭长眼眸倏地睁开。

眼前是一个富丽的庭院。

一群人围聚着中央的牧放，中央的人声色俱厉：

“我们绝对不能容许这样一个妖孽继续待在江家！这是在给我们江家蒙羞！”

“我觉得没错，妖孽就不应该活在世上！十六年前老爷子就不应该把他从江中抱回来！”

牧放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便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

“你这个妖孽，快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牧放觉得莫名其妙，这人的儿子关自己什么事？

方才推了自己的那人被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面容姣好的女子拦住了，“四哥……不一定是他杀了小宝，我们都没有证据……”

“他是个妖孽，是从鱼肚子里出来的，这就是证据！”

周围人义愤填膺起来，谩骂声音不绝。

牧放微微恍然。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又是什么地方？

周边没有尸体残骸，鼻间也没有血气。死前的那一股惊悸之感仿佛还残存在身体当中，又落入云端一切消失掉。

只有眼前显得混乱的场景。

“我看就照我之前说的做吧，”中央那人终于说道。他穿着镶着金边的长袍，体态丰腴，嘴边留着络腮胡，看起来不伦不类、一副奸诈商人面孔。

对方看着牧放的眼神阴狠：“就把他在百姓们面前烧死，就算是给小宝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小宝？

牧放坐在地上，迟钝地眨了眨眼。

他好像……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了。

八百年之前，在自己尚未去到修真界的时候，这里是——人间。

远层记忆潮水一样涌来，变得逐渐清晰。牧放闭上眼，隔绝了旁边的嘈杂声音，整理起了最近的记忆。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时候正是小宝死之后、他被逐出江家之前。

他其实并非是江家的人。

十六年前，江家如今已经故去的老家主在江边救出了鱼腹当中的自己，带回江家。他的出身引得很多人忌惮又恐惧，他也向来都被众人避而远之。所以他在江家的的十六年来，竟然都没什么精彩的时刻。

唯一显得有波澜的就是现在了。

江家四少爷的幺子失踪，房间里只见点点血迹。被漠视了许久的牧放终于重新被关注，大少爷的矛头第一时间对准了他这个出身诡异的妖孽。

之后在江家几位少爷的“指证”之下，他要被拉出去烧死。好在这时候范县一整年干旱忽遇甘霖，不能够当众起火，便只是把牧放赶出了江家。

不过也因为他“吃了孩子被赶出来”这个原因，直到去了修真界之前，他在坊间都是人人喊打。

牧放睁开眼，重新看向眼前的场景。

江家的二小姐生性温柔，正在向大少爷祈求先找到明确的证据再处置牧放。

不过牧放想也知道，大少爷应该不会答应仔细寻找证据这件事。

“当然不会答应。”一个声音突然在牧放耳边响起。

牧放一愣，微微皱起眉。

在场的人除了他，似乎没有一个能听到这道声音的。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说：

“因为小宝就是大公子杀死的，证据在他房间的枕头下和柜子里。”

牧放挑眉。

那声音继续说：“你赶紧揭露大公子，就可以洗脱你的冤屈了。”

牧放又等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却没有再出现。仿佛提醒他大公子杀人的证据只是设定好的任务。

而这时候二小姐已经暂时劝服了几位少爷，冲着牧放说道：

“牧放，你快说啊，说不是你杀了小宝！”

牧放视线缓缓从在场的人当中扫过。

二小姐看着牧放眼神希冀。其余人则都是衣服厌恶面孔，看着牧放都恨不得除之立净。

牧放忽略了二小姐的希冀目光——实际上他都不太能记得对方是谁——看着最中央的大公子，淡声说：

“对啊，小宝就是被我吃了。您说呢，大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