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三章(1 / 1)猛虎蔷薇首页

在联邦少将飞廉返回□□堡要塞的六个小时后,中东武装果然重兵进犯,从三个方向包抄了联邦军的后路。    在此之前,中东武装曾数次与联邦守军对阵……说对阵都抬举了这帮二世祖守将,如果有旁观者以第三方的视角目睹了那几场“战役”,基本上等同于狼群扑入了羊圈——羊在前面跑,狼在后面追。    这一回,他们以优势兵力围了□□堡要塞,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再下一城,谁知夜路走多了难免遇上鬼,中东武装大脚踹出,踢到的居然是块不折不扣的铁板,差点儿没把大脚趾头折了。    当中东军抱着脚丫嗷嗷叫唤之际,帝国军部也收到了有关□□堡战役的详细资料。    “这个飞廉少将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前都没怎么听过他的名字,没想到这一露面就给了中东那帮耗子一记重拳,真是痛快!”    当日下午的幕僚会议上,灵枢少将拿着那份战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力挽狂澜于不倒,这可是真英雄!奇了怪了,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他呢?”    统帅长瞥了眼脸色阴沉的首相,再瞅瞅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部下,糟心地叹了口气。    “飞廉少将的叔祖是联邦副议长,他本人当年却进了军部,曾在殷文元帅身边当过三年的勤务兵,几乎是殷帅手把手教出来的。”青洛淡淡地说,“殷帅的厉害,在座诸位大都领教过,此人但凡学到他五分手段,就够中东军喝一壶了。”    幕僚团们面面相觑,统帅长猝不及防地提到了某个被凡尔赛视为禁忌的名字,他们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茬,只能保持沉默。    其实青洛的话没说错,从某方面来说,三战初期,联军接连吃亏,一半的原因是战甲研发被人甩出二十条街,另一半的原因则是驾驶员训练赶不上趟。甚至于,为帝国军如利刀破竹的攻势所逼,许多联军将士压根没经过训练就直接上了战场,结果自然是用血肉之躯为千万米的高空添了一把礼花。    理所当然的,三战头三年,联军的伤亡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帝国军就像开着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数以万计的联军精锐在地空战场陨落,大部分连尸骸都找不回来。    ——联邦军部如此憎恨帝国入骨,不是没有道理。    直到三战第四年,一举屠杀三十万联邦将士的索马里战役后,联邦统帅殷文收拢残兵,掌握了联军调度权,根据帝国军的作战特点进行针对性部署,同时制订出一整套战甲军队训练章程,才算稳住了战局。    后世史学家虽然就第三次世界大战吵成了乌眼鸡,从战争起因到决定每一场战役的关键性因素,都能在这帮中老年学者团中间引发一场撸袖子斗殴的血案,可他们却奇迹般地在一件事上统一了意见,那就是如果没有殷帅,三战的进程乃至最终结局都将被颠覆,联邦合众国也就压根没机会走上历史舞台。    “中东武装借阴阳之势猝起发难,打了联邦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能占了西南一线的半壁江山。可联邦军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这么几天功夫,已经够他们回过味来,只要能顶住开头的攻势,接下来就是硬碰硬的实力较量,来不得投机取巧。”    青洛三言两语间,显然对联邦军颇有信心:“联邦幅员辽阔、地广物博,他们耗得起;相比之下,中东武装虽然占了能源的聚宝盆,可其他资源就不免捉襟见肘,真要僵持下去,他们没这个本钱。”    会议室里没人吭声,然而看幕僚团的表情,分明是赞同统帅长的判断。    青羽轻哼了一声,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沿,突然说了一句:“中东军也不是傻子,你能想到的,他们就想不到了?”    青洛不觉一愣。    “就算他们想不到,他们背后的人既然有手段把整个中东都玩弄在手掌心里,会是这么顾头不顾腚的人吗?”青羽瞥了他一眼,顾及三军统帅的颜面,把“说话也不过过脑子”一句给吞了回去:“倘若两边真是堂堂正正的较量,自然如你所说,可你别忘了,中东武装现在可是有了杀手锏!”    青洛眉心微蹙,灵枢已经脱口而出:“芙蕾雅?!”    他再次和统帅长对视一眼,目光隐隐透出骇然。    如果芙蕾雅的威力真如推论那般惊世骇俗,如果连船坚炮利的帝国军在面对这种绝代杀器时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那么当芙蕾雅毫无预兆地现身西南战场时,会不会成为陷联邦于绝境的一颗屠龙之子?    “等着瞧吧!”帝国首相冷笑一声:“阴阳家花那么大代价研发芙蕾雅,绝不可能只拿来做摆设,我就等着看联邦遭报应的那一天!”    例会结束时,所有人脸上都带了几分沉重,这尚未出世的芙蕾雅先声夺人,还没真正露面,就在每个人心头压上了一块千钧重石。    最后走到门口的统帅长回了下头,发现首相面沉如水地坐在原地,跟了他小十年的女秘书从侧门走进来,撤去了案上的残茶,重新换上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莫不是约了哪位议员或是政府官员会面?”他这样想着,便没有吭声,悄无声息地走出去。哪知刚走到镜厅门口,就和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打了照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元帅,”萨塞尔议长拄着拐杖,略欠了欠身,“陛下昏迷不醒,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军务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真是辛苦了。”    这位大佬是女皇名义上的叔父,就是女皇当前也得礼让三分。青洛受了他一礼,只得脚跟并立,颔首回礼:“议长阁下,您怎么会突然过来?”    萨塞尔笑得和蔼:“我和首相阁下有约,是下午两点……”他摸出一块复古的镏金怀表瞥了一眼,随即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讶异”:“这就到时间了?我还以为能有空闲和元帅一起喝杯红茶。”    他表演的甚是逼真,青洛只能苦笑:“我还有军务要忙,就不招呼您了——首相阁下已经备好了红茶,想来您二位应该相谈甚欢。”    萨塞尔谦和地回以一笑,拄着拐杖,慢慢走了。    青洛目送他的背影走进首相办公厅,直到那扇厚重的桃心木大门缓缓闭合,挡住了视线,他才把憋在胸腔许久的一口气慢慢吐出,拢起的手指一根一根在掌心里捏紧。    这时,耳边有人开口说:“自打陛下遇刺后,萨塞尔议长就三天两头往凡尔赛跑,每次都和首相阁下关起门来,一‘长谈’就是两三个小时,也不知在谈些什么。”    青洛回过头,安娜和张啸并肩站在他身后,两人脸上都是不加遮掩的担忧。    统帅长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    他当然清楚这两人在担忧什么,也知道他俩的忧心并非无的放矢——萨塞尔议长虽说是女皇“血亲”,建国之初也曾毁家纾难,立下定鼎之功,可这都是好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眼下女皇要推行民主改革,要维系和联邦间的停战协议,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萨塞尔议长和他身后的鹰派议员都是女皇最大的绊脚石。    而在帝国至尊遇刺的当口,一向主张对联邦强硬立场的首相和坚定不移的主战派议长频频会面,就算张啸这样的政坛菜鸟都能看出来,这绝不是单纯加深感情的友好会谈。    青洛深吸了口气,走廊上的落地玻璃窗不知被谁推开半扇,帝都五月的风带着来自北大西洋的深重水汽,一举钻入他胸臆,把那些尘封经年的过往恩仇以及眼下一触即发的时局都糊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浓雾。    “看来是要变天了……”青洛抬起头,又是一阵风和他擦肩而过,从窗口看出去,后花园里的蔷薇丛被吹得左摇右晃,伏倒了一片,而满天密云愣是纹丝不动,一丝阳光也透不出来。    他心想:“这两天说不定要有大风雨。”    事实再一次证明,自打女皇躺进医疗舱后,统帅长就成了凡尔赛当仁不让的乌鸦嘴第一人。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帝国首相非但和萨塞尔议长频频会晤,国会中数得着的议员,包括他平时相当看不上眼的奥朗普在内,都被挨个儿接见了一遍。    与此同时,帝都城内也是异动不断,不断有调令发往四境要塞,每一道命令签下,都意味着换下了一位镇守大将。这些新上位的要塞司令大多是主战派将领,台面下和国会鹰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最重要的是,这些调令上只有帝国首相的电子签章,根本提都没提统帅长的意见。  至此,就算是跑腿打杂的小文员都能看出,统帅长的权力已经被首相彻底架空了。    这些改变让每一个工作在凡尔赛里的人都心惊胆战,在这帝国政权核心里待得年头久了,上至政府官员,下至文员秘书都养成了敏锐的政治嗅觉,从这些并不打眼的蛛丝马迹中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征兆。    张啸也不例外。    连着两个星期,几乎每天从镜厅的长廊上走过时,他都能和行色匆匆的红袍议员们擦肩而过。这些老牌政客们平均岁数将近二百五,平时大朝会时都得拄着檀木拐杖,不动如山地坐在议员席上,比着练闭口禅,仿佛不这样就不能彰显出自己的从政资历。    可在女皇遇刺后,这些“老成持重”的政客们土拨鼠一样纷纷探出缩了多年的脑袋,拐杖往脑后一甩,步履如飞地走在凡尔赛的长廊上,宽大的红袍几乎带起一阵小旋风。    每当这时,新闻官就会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女皇这根定海神针有多么重要。离她倒下才过去一个多月,各路牛鬼蛇神已经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在这帝国最核心的权力中枢里上演了一出群魔乱舞。    要是时间长了呢?    鹰派会不会趁势而起,借着中东武装出兵的机会,搅和进联邦这滩浑水里,再来一次世界大战?    只要想到这儿,张啸就觉得心脏狂跳,脑门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冷汗,只能默默地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只当自己脑洞开太大了。    可悲剧的是,人类一祈祷,上帝就发笑。    两周后,当张啸顶着清晨的蒙蒙露水来到凡尔赛,着手准备两个小时后的例行简报会时,他发现大门口负责皇宫警戒的并不是常来常往看熟了的皇宫禁卫,而是同样身着黑色军服的帝都护卫军。    他瞬间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成了铁丝。    熟悉帝都武装架构的人都知道,皇宫禁卫和首都护卫军完全是两套体系,前者护卫权力中枢凡尔赛,直接受命于女皇;后者的统领则大多出身帝都世家,换言之,和国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两套体系虽说在同一个屋檐下,也经常会协同合作,可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能伸手越界,管到对方的地盘。然而今天,首都护卫军却接手了本该属于皇宫禁卫权限所在的凡尔赛,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台帝国机器的驱动核心……已经发生某种不可逆转的变故?    不仅是新闻官,两个小时后,陆陆续续赶到的媒体记者们也发现了异样,往日里熙熙攘攘的碎嘴子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他们一言不发地找到自己的位子,就坐后觑着无人注意,这才和身边的同伴们互相交换惊疑不定的眼神。    这一回,一直装聋作哑的统帅长终于忍到了头。他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到首相办公厅,彼时青羽正在和三位鹰派议员会面,女秘书长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统帅长推门而入。    在青洛冰冷凌厉的目光下,三位议员齐齐打了个哆嗦,偷摸交换了一阵眼神,决定还是走人为妙。    ——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就算是在国会有一席之地的议员,碰到统帅长和首相这两位大佬掐架,也只有沦为炮灰的份。    议员们前脚刚走,青洛后脚就忍无可忍地对着首相咆哮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羽端起早已冷掉的茶杯,把还剩个底子的红茶喝了个干净。    “调换要塞司令,往军部里安插自己的人手,这些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你现在连皇宫的安危都当成儿戏,到底想干什么?”青洛撑住办公桌沿,冲着只露出一副肩膀的少年首相低吼,“陛下不能理事,你就趁机兴风作浪,是想反了吗!”    众所周知,统帅长是女皇钦点的两大“圣母”之一,待人接物一向温厚,就算再不待见某人,也是言辞克制含蓄有礼,绝不会当面给人难堪。    能让元帅把话说到这份上,可见这回是气狠了。    他费了半天劲,终于换来首相的一点儿反应——青羽漫不经心地一撩眼皮,纹丝不动地说:“我就是为了陛下的安全考虑才这么做,只是一点小小的变动,至于让元帅阁下发这么大的火吗?”    “小小的变动?”青洛快被他气乐了,“把整个凡尔赛的安危都交到国会手里,这叫为了陛下的安全考虑?你频繁会见鹰派议员,又把主战派将领安插到各地要塞,只是‘一点小变动’?那接下来的大变动是什么,撕毁和联邦的停战协议,还是干脆集结三军,兵临联邦城下!”    他越说越来火,到最后居然动了真怒,恶狠狠地爆出粗口:“你他妈是脑子进水了吧!”    青羽:“……”    认识统帅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爆粗口,那个瞬间,首相的第一反应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他清一清嗓子,用少年特有的清亮声线说道:“现在还不是出兵联邦的时机,中东军和联邦刚交上手,两边的有生力量还没被消耗完,这时候出兵和跳进绞肉机里没什么区别,我就算再想收拾联邦,也没蠢到这个地步。”    他居然一板一眼地回答了统帅长“兵临联邦城下”的问题。    青洛:“……”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也轮到统帅长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