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来图书馆是为了找什么？”里欧站在古籍区外问菲芮。　　　　以菲芮的身份没有办法进入魔法学院的古籍区内，所以她现在站在古籍区外围设置的魔法屏障外，寄希望于过会儿里欧进去，翻几本她需要的书出来。又因为古籍区外的魔法屏障除了起到身份辨别的出入许可功能以外，还因为其中多重魔法禁制的叠加形成了一种“噤声”效果，所以菲芮选在屏障跟前和里欧进行讨论，除非走到他俩半径一米之内，否则谁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的思路是这样的。”菲芮跟里欧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脑回路出发点，“你看，他们那些个‘知情大人们’都不愿意告诉我们的事情一定是他们彼此之间一清二楚而且达成了共识——除了他们，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别人’显然包括你和我、学院里的学生和一些老师，还有克勒斯城内的大多数平民还有一些贵族。”　　　　“至于贵族里有多少人不属于‘别人’我就不知道了。听说，朵拉已经回马尔沙家了？那么至少，马尔沙家不是这个‘别人’了。”　　　　里欧显然也知道了朵拉“平安无事”的消息，所以他对菲芮的话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示意菲芮继续说下去。　　　　“大人们，啊不，或者说大人物们不像我们知道事情的‘核心’和‘真相’，那么他们就会想办法让我们看不见那些‘核心’和‘真相’，如果你是那些大人物，你会采取什么办法让别人持续地蒙在鼓里呢？”菲芮摊手问道。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封锁消息。他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里欧回答，“我甚至怀疑朵拉的失踪和回归也只是有人在转移视线而已。大概不久之后马尔沙家就会宣布朵拉失踪的真相是什么了，那个真相肯定和‘死灵’之类的没半点关系。”　　　　“唔，这个我就不予置评了。”菲芮接着说，“但是封锁消息这一点就很有趣了。如果真的是封锁消息的话。马尔沙先生的大张旗鼓可以理解为另一种形式的掩人耳目转移视线，那你在古籍区找到的书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他们有所遗漏？”里欧推断道。　　　　“或者说，是有知情人故意在那里留下了信息。”菲芮补充，“而且我想到有一点很奇怪。那本《那些违背法则的存在》，看起来可不像最近几年就写成的书。单从纸张的年头来看，感觉很老旧了……”　　　　“那是大约五十年前还在广泛应用的魔法书写纸，但是在那之后，南边商人带来魔力消耗少但是拓印效果更好的纸张，那本书的用纸就渐渐淘汰了。”里欧疑惑地问，“书籍的年份跟最近的事件有关系吗？难道是纸张的来源问题？”　　　　菲芮摇摇头：“我倒觉得，以前的书里的内容能够解释最近发生的事情才比较说明问题。”　　　　“……你的意思是，类似‘死灵’这样的事情以前有发生过？”里欧按着菲芮给出的方向推断，“但是，我查阅过图书馆的资料，除了那本新皮包旧页的书之外。并没有其他和‘死灵’相关的文献。”　　　　“所以我才推断，知情人进行了‘消息封锁’，封锁的内容中就包括了涉及‘核心’和‘真相’的书。”菲芮看出里欧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露出了萎顿的表情，于是赶忙把另一层推断说了出来，“但是，对于出现过‘死灵’这样难以解释的生物，我不相信研习魔法的人当中会没有人去探究。里欧你对于‘死灵’只是有过一眼的面对面，尚且有这么大的好奇心，如果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还有人写出了《那些违背法则的存在》这样的书，那么怎么可能没有人写别的研究资料呢？唯一的解释是，那些不想让别人知情的人把这些资料都隔绝到大众视线之外了。”　　　　“你的意思不还是我们已经没有资料可查了吗？”里欧泄气道。　　　　“不，消灭一件事物容易，但是要完全抹去它存在的痕迹，太难了。”菲芮冲里欧眨眨眼，“就算最中间的地方被挖走了，我们不是还有边边角角的地方可以找出蛛丝马迹吗？”　　　　“边边角角？蛛丝马迹？”里欧看向身边古籍区的魔法屏障，“在这里面找？你知道古籍室收藏了多少书吗？”　　　　“那么，请问。年份和那本《那些违背法则的存在》差不多，关键词涉及‘灵魂’‘寄生’‘法则’还有‘代价’会有多少呢？”　　　　“虽然范围是会缩小一点。但是书的数量也不会太少。”里欧问菲芮，“所以，你准备在这里等我进去把那些书都借出来然后和我一块儿调查。”　　　　“嗯，对呀。”菲芮笑眯眯地回答。　　　　“……好吧。比起撬开那些大人物的嘴，还是书本好说话一点。”里欧认命地往古籍区里走。　　　　待里欧的背影消失在魔法屏障的后面，菲芮有点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其实，她又说了半真半假的话。　　　　她跟里欧说的推断是没掺杂一点水分的，但是在要找的书籍上面，隐藏了一点重要内容。那就是她在酒吧街的那个试验场里看到的魔法符文和魔法阵。那种多层复杂高阶魔法阵叠加在一起大型法阵，合在一起可能没有“存在痕迹”，但是拆分出开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而且，关于魔法阵的书籍也不一定全在古籍区，其实菲芮也想通过找书支开一下里欧，自己再高阶魔法阵的书籍区找一些线索。　　　　其实在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中，魔法阵的研究比不上魔药和瞬发魔法的研究来得热门。论战斗力当然是瞬发魔法和短吟唱魔法师的天下，论普及程度和实用性，自然是魔药更能走进千家万户。相比这两者，魔法阵就像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不仅绘制耗时耗魔，最终的效果也差强人意。　　　　拿天赋都在平均水平的法师来说，如果花三年时间学习对战魔法，你起码达到了成为贵族魔法护卫的最低标准，找个工作领份优厚的工资还是不成问题的。同样花三年学习魔药制作，你起码能摸到高级药剂的边边，日常调制药剂贩卖出去就能衣食无忧。那如果你花了三年学习魔法阵呢？抱歉，你还是个“搬砖”的命。就拿给萨希尔教授布置“安保设施”的皇家魔法学院防御部来说，能在坩埚上划刻铭文魔法阵的都是“初级技工”，那也是学了四五年的，这个手工活在萨希尔教授眼里不过就是一件“自己做很麻烦”的小事。　　　　这也是由于绘制魔法阵的性质决定的。　　　　王国内的魔法阵绘制技术主要分成两个流派，一个就是皇家魔法学院防御部实行的绘制办法。学习魔法阵的人要熟记每一种魔法阵的图案，图案绘制时候下笔的方位起笔的先后，还要记住不同魔法阵叠加时候因为绘制顺序不同而产生的不同效果。这种繁琐的绘制过程就造成了魔法阵学习的枯燥和海量的记忆点。不仅如此，绘制魔法阵要求每一层的魔法阵都要不间断的绘制成功。这就要求绘制的魔法师不仅可以平稳持续地输出魔力，还有大量的魔力储备可以坚持到魔法阵成型。而通常的高阶魔法阵（类似于古籍室的魔法屏障所结合的魔法阵还有魔法学院大门上印刻的暗藏魔法阵），都是以二十个魔法阵为起始叠加数目的，如果要一个高阶的战斗法师来画，以他魔力循环的速度，可能要花上半年的时间。　　　　而另一个流派的绘制办法就简单多了，一个中高阶魔法阵的成型时间只要几秒钟到几分钟。这种“简单方便”的魔法阵菲芮也见过，那就是崔克神父消灭“死灵”时所使用的名为“教廷专属神圣徽记”的技术。但是，这种魔法阵为教廷垄断，概不外传，如想学习，只能去教廷当一个高级别的神棍，啊不，神父。　　　　不过以菲芮在试验场观察到的情况看，那扇石门周边的魔法阵应该还是属于第一个流派的范畴。那么相对应，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说不定会有点线索。　　　　但是结合魔法阵的学习过程，菲芮也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正由于研习魔法阵费力又不讨好，所以很少有魔法师选择这个方向，大多都是在战斗魔法和魔药制作上都没有太多天分的人才会退而求其次。毕竟，每年王宫和魔法学院都会对自身的防御法阵进行“检修”，就算只当个“用魔法的泥瓦匠”，也好歹是一份安逸的工作。　　　　可只是“泥瓦匠”这个水平的人，是不可能制造出试验场里那样的魔法阵的。那么，试验场里那些魔法阵是谁，或者是那些人完成的呢？　　　　“那样高阶的魔法阵，一眼看去就眼花缭乱……”菲芮一遍嘀咕着，一边在与魔法阵相关的书籍上浏览，“光是从表面看，就感觉到同一个法阵里面，叠加上去的魔法阵运行的速度都是不一样的。这个是怎么做到的？魔力运行速度不一致的话不是应该失衡吗？”　　　　“什么魔力运行速度不一致？”　　　　菲芮对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转身，直接拿自己的额头撞了对方的下巴。　　　　“嘶……”被撞的人疼得五官都皱了。　　　　菲芮看着捂着下巴，疼得腰也跟着弯了的艾克，很无奈地说：“你也真是的，干嘛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嘛。”　　　　艾克揉了揉下巴，等缓过劲来才放下手，站直身子说道：“这不是见到你想给你个惊喜嘛。没想到我和你身高这么搭配，一转头就撞上了。”　　　　“……这种情况应该叫身高不搭配。”菲芮冷漠地回应。　　　　艾克挠了挠后脑勺，略过了这个有分歧的话题，问道：“你在找什么书吗？要不要我帮你？”　　　　菲芮笑了笑，觉得自己又要开始真话掺着假话来说：“是我最近学习魔力运用时产生的疑问。我的魔力放出不稳定，有时快有时慢。萨希尔教授说一开始就是这样，要我不要在意。但是我当我把魔力释放速度稳定在一个区间的时候，又发现这个区间的速度不适用于不同魔法的释放。所以我才有疑问啊，如果魔力放出速度不同，融合性魔法会因为失衡而失败，如果魔力放出速度一致，融合性魔法又会在效果上打折扣。我本来想问萨希尔教授有没有解决办法的，但他最近太忙了，我就想自己来图书馆查查看。可是你也看到了，我都找到魔法阵的区域了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从何找起。”　　　　艾克认真地听完菲芮的疑问，双眼闪烁着类似于“机不可失”的光芒，他矜持了一下，最后还是没绷住，语气里很是热情地跟菲芮说：“咳咳，那我今天当真要给你个惊喜了。”　　　　菲芮酝酿出一个满怀期冀的目光望向艾克：“你能解答我的疑问？”　　　　“自然是可以的。”艾克留心着菲芮的表情，“如果你愿意把‘喝茶’的约定践行一下的话。”　　　　“可以倒是可以。”菲芮为难地指了指古籍区的方向，“可是我是跟里欧一起来的，不好丢下他就这么跟你走掉啊。”　　　　艾克自然知道菲芮是没有办法进入古籍区通知里欧的：“那我去跟他说一下好了。”　　　　“说什么？”　　　　“说你答应了和我一起喝茶的邀请，我们要先走了。”艾克微笑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菲芮仿佛在艾克脸上看到了男孩子之间恶作剧或者背后使坏的时候常有的那种小算计的表情，还略带一点，得瑟？　　　　不过出于菲芮自己那，并不想里欧知道太多核心内容让他发现一些东西满足好奇心就足够了，的考虑。菲芮觉得让艾克去说一个能支开里欧的理由，也就显不出她有所隐藏的态度了。　　　　于是菲芮点点头，笑着说：“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