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二十七章 圣驾临祁(1 / 2)汉家天子(朕就是这样汉纸)首页

卷一潜龙勿用

“下一个做什么的。”

“回军爷小老儿是入城给孙儿买药的。”

“进去吧下一个,做什么的。”

“入城做些小买卖军爷。”

祁州城城门前排起了出入祁州城的长龙队伍、秩序井然。除去一扇主门,往常紧紧合上的两扇副门这些天竟罕见地大开,主门供百姓进入城内,副门则供百姓出去城外。主副门各有十五名披坚执锐的甲士把守监察那十五名甲士将腰杆挺得笔直、腰侧皆配大刀,如同山间挺立的竹柏,赫赫威武。

三队甲士中最前的一名甲士复有查问百姓之责,主门前刚过去一名花白胡子的老翁,佝偻着腰抱着双手朝把守的甲士好声说话又过去名挑担的小贩点头哈腰低眉顺眼一手从担中捡出数张薄饼递向那甲士,“军爷们值守辛苦了,吃点饼吧军爷。”

“进城去吧,下一个。”查问的甲士右手竖到身前拒绝了那名挑担的小贩却也对他和气许多侧身放他进去接着查问下一个。

城下的长队便在甲士严密的查问下缓缓前进可城楼上,甲胄加身、身负弓箭、执长缨枪远望警戒的士兵亦较往日增了二倍有余这在一年之中尤为少见,只当发生要事重事或年节庆典,祁州城方会加强警戒。可即是加强警戒,亦难达到这些时日的规模、强度。遑论入城过后,一柱夫便会巡逻过四十人上下装备齐全的士兵小队,亦属寻常二倍。

种种迹象昭显出祁州城近日的不寻常,这不寻常来得突兀、令人疑惑,现下非是年节庆典,也无甚要事重事…若说有,也不过是北林寺的佛门大会。可佛门大会早已结束,听闻还是不愉快得结束、死伤许多人,如何用到这样规模的防范严密?

不少人心生好奇,有门路者朝城中官兵与衙门里的小吏打听,岂料那些官兵小吏除去得了命令“谨守城中安危,万不能有造乱生事者”外,自己尚不知悉其中隐秘,如何回答他们?

民间对祁州城加强守卫一事大加讨论,茶肆书馆酒楼…几乎所有有人聚集的地方,“祁州城发生了什么”,乃至“广宁道发生了什么”,这般问题流传在众人间红红火火、大受青睐。

林家被盗了,马家被窃了,李大户的小妾又和别人跑了…坊间的流言蜚语传得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直讲得那些听众一愣一愣。如此大肆讨论了二三日,祁州城的守卫规模不减反增,民间的讨论却大不如前。待再过一二日,民间的讨论几已平息,众人依是回归了老样子,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十月廿三,天色大好,历法言之宜出行。

祁州城内的清江港前热闹繁忙依旧,纤夫劳工挥汗如雨,忙着装卸船上货品,年前再出把力挣他一笔,一家老小便可就此过个好年。

广宁道刺史李天全一袭竹青色长衫候在港口,身后跟了一辆朱红色,锦织帷幔、装饰简朴的四驾马车,马车所配四匹纯白色高头骏马四肢修长、体型健硕,由一名中年上下、性似沉稳的车把式手握辔头驱驾、规格尤高。三十余名便服精兵分做左右两列,贴身侍立在这辆四驾马车与李天全双侧,俱是腰配弯刀,个顶个的人高马大。这些精兵手虽不曾按在刀柄上,双眼却暗中注视周遭,密切警觉,只待一有不恰之处,他等即立时行动。

“圣驾当已近了我清江港。”李天全抬头望了望天上圆日,借圆日方位大致推出现下时刻,心中波涛起伏、焦灼难耐。

他上一次睹见天颜是什么时候?是两年前入京述职了。

来年他即也要赶赴京师述职…圣上竟突然驾临祁州城!甚于口谕中表明此次乃微服出巡,不可惊扰百姓,不可令其余大小官员知悉,免叫影响公务。

圣上好端端不在京师呆着,为何周师劳顿,来了祁州城?大汉的国务如何处理?甚口谕令他便易行事…这其中缘由,李天全不得而知,也不敢妄加揣测圣心。

他自十日前接到特使口谕,想到祁州城及祁州城近处无有行宫别院,遂忙令人装饰检修广宁府刺史衙门和城中驿馆,但衙门处理公务、往来官员众多,驿馆又到底简陋,李天全遂命私仆清扫装饰家宅。只待圣上驾临,他禀明圣上,圣意裁夺便是。

“该来了,应该来了。”李天全负手等待,又抬头望天,经日头辨明当下时刻。

来往走动的百姓眼见一群人杵站了好一会,他等心中好奇,可谁也不敢上前问询一二这些人中自无人认得这位便服的广宁道刺史李大人,可俨然从他的随行人员及那辆朱红色四驾马车中瞧出此人非富即贵,多半是在港口等什么人,一个两个均远远避开,生怕一个不慎给自己惹了灾祸,那可真遭了天大的难。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打清江江面上远远驶来条三层高的精致楼船,左右各有三只小舟护卫,李天全期间一直注视着江上船只,自看到有六只小舟护卫的三层楼船,楼船与小舟向岸边驶来,船头有人朝他挥动旗帜,李天全心中骤然大为紧张圣上来了!他暗道,忙又检视一遍衣物,生怕等会面圣有丝毫的失仪之处。

江面上泛着圈圈涟漪,水波层层往外扩散,李天全盯着江面,但看一会儿功夫楼船小舟渐行渐近,要靠到岸边停下来时,他忙上前走到楼船要停靠之处,垂下头躬身候着。俄顷感到有人走下船只,许多双腿出现在自己视界范围之中,李天全但看到最前一人脚上所穿皂靴隐约绣有祥云龙纹,心头大是一震,立时便知晓此人即乃天子

登时李天全手揽过袍服下裳,屈膝要跪,口中亦呼喊道,

“臣”

“免了。”

李天全将要跪下,便被一名近侍伸手扶住,一句“臣李天全参见圣上”也不过堪堪落下个“臣”字,便被言语令止。

“李卿家,此处非是行礼之处。”

永泰帝秦昭政又说道。声音虽不大,可自是能令这位李刺史听清,而便平平无奇的言语,却仿佛蕴含裹藏着万千威压。

李天全身为广宁道刺史,一品大员,地方上封疆大吏,面圣自不是头一次了,心中却仍旧震慑。忽“啊”的一声轻呼,思及天子此次行事隐密,忙轻声告罪,

“是臣疏忽了。圣上请先上马车,臣随后再自请责罚。”

“朕未说要责罚于你。”永泰帝道。随即走向马车,作下命令,“便去你广宁府官衙看一看吧。”

“是,圣上。”

李天全已做足准备,心中便不慌张。他缓步跟上、伴在马车车外,小声吩咐车把式稳当着朝广宁府衙门驾车。车把式连连答应得令,皮鞭微微一抽,从四匹白马的马背上顺着抽过,又紧握辔头控制方向,驱着马车缓缓往广宁府衙门行去。余下三十多名便服精兵及六只小舟与三层楼船上的随行人员则一律护卫在马车两侧,走路前进。

大汉境内凡一十六道,共一十六名刺史,刺史衙门均坐落在本道道府,冠以本道之名加以“府”字。广宁府便是广宁道刺史衙门,落在祁州城中心地带。清江港则在祁州城东南面,骑马向广宁府约需半个时辰,马车稍逊一筹,需大半时辰。

大半时辰过后,一干人等到了广宁府衙,李天全躬身伺候永泰帝下了马车,穿过正门、侧廊,领着永泰帝及天子近侍与一干御林亲军直奔议事堂去。待到入了议事堂内,御林亲军守在议事堂外,广宁府上下属则瞧见刺史大人领了人来,及时奉上清茶数杯。李天全先奉永泰帝上座,而后令退几名下属和堂内伺候的仆役,又亲手合上议事堂大门,这才转过身朝永泰帝稽首跪拜,呼喝道,

“臣李天全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永泰帝进了一口茶水,缓缓道。

“谢圣上。”李天全得下皇命,徐徐起身。仍旧垂着脑袋、微微弯腰,不敢稍逾矩。

永泰帝见状,放下茶杯和声又道,“这茶不错,朕喝着也觉可口。李卿你不必拘束,这是你的地儿,朕不过远来之客,你坐吧。”

“…臣愚钝,”李天全愣了一愣,不解皇帝话意,心中兀自一慌,双膝一曲又跪了下去,匍匐说道,

“臣不知圣上话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汉的土地岂有一寸是臣的。圣上说这是臣的地儿,臣不敢,臣这个刺史也是朝廷封的。”

“朕与李卿随意玩笑,李卿何需慌张。”永泰帝轻声笑了一笑,右手划动覆在腿上,宽袖随之拂过。又道,

“坐吧。”

“…谢圣上。”

李天全顿了一顿,头微微抬高些许,重又对着木地板重重磕下,方才缓缓起身,坐到右旁的一张木椅上。

可即便坐着靠椅,李天全也万不敢似他往日举止随意方便。他此刻坐得端直,上身不挨椅背,双脚正贴在地上,脑袋虽朝向永泰帝,却是压低着,不敢同天子目光相平平素下属见他何许模样,他现下便何许模样,在天子面前,李天全更是注意举止,不敢违了丝毫规矩以致君前失仪。

“李卿,广宁道近些年情形如何?”永泰帝笑道,“可还稳定?百姓生活可还富足?”

“哈”李天全听天子发问,略微考量了须臾,颔首答道,

“回圣上,圣上治理有方,本朝与民休养远较前朝苛政好了千倍万倍。因而微臣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各行各业已从前朝的荒废凋敝中重新兴起,百姓们亦已对本朝归心,此皆圣上英明。”

“哈哈。”永泰帝抚着颌下短胡哈哈大笑,抬手指向李天全显是龙心大悦,嘴上却道,

“你就不用恭维朕了,若说武功,朕或有一二可道之处,论及与民修养,则非朕之功,乃先祖之功。朕适才马车中见祁州城内繁荣昌盛,李卿治理不错,朕甚感欣慰。”

“此皆臣之本分,不敢蒙圣上褒奖。”李天全垂头道,“微臣眼中,圣上乃不世出的雄主,是圣上过于谦逊了。”

“哈哈”永泰帝又是大笑起来,摆手道,“不说这些了。得见我大汉河山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朕已满足,无需多说。朕此番来,除去见我大汉江山,另有其他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