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丹:“是啊,他们不准我进去。就在那里,昨天我还听见那些人打爹爹的声音,听见爹爹的惨叫!”
施小丹:“可是后来下午见那些人出来了,却没有把爹爹放出来,到现在爹爹都还没有出来。”
施霄轩怔一下,“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你不进去看一看?”
施小丹流着泪:“我不敢进去。”
“爹爹说过,但凡是他被那些人押到这个囚室受刑的时候,都叫我躲着,叫我躲得远远的,不能靠近这个地方。”
“要是被那些人看见了,他们会把我给打死的!”
施霄轩:“……”
他看着那个囚室,成旧而冷冰冰的,矗在那里给人的感觉是冷酷而又恐惧。
施小丹:“小公子,我爹爹他是不是死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施霄轩愣了愣:“没有的,怎么会呢!我进去看看。”说着他就向囚室走去。
施霄轩到了门边,其实那个门并没有锁上,半掩着。他推开进去,看见那个囚犯双手高举被吊在刑架上。那些狱卒故意把他吊着,要双脚尖撑着才能触到地面上。
这个囚犯被吊的时间太长了,身子酸涩痛之极,加上刑伤沉重,昏昏沉沉,已是半昏迷过。迷糊中脚不由得松懈升起,离开地面悬空,身子就被绳子拉扯疼痛,又把他惊醒过来。
为了舒缓一点,他只好用脚尖尽力垫撑着地上,缓和自己如此折磨他的残虐。
但终是刑伤沉重,昏沉沉过去。
施霄轩呆呆看着这个囚犯身上的惨烈,自是不用言说。
听见有脚步声,父亲惊惧地睁开眼,昏暗的光线里,他看见来人竟是这个孩子,他怔了一下。
孩子呆呆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囚奴,真是心疼难忍。
他急步上前去,想解开父亲手上的绳索,奈何自己个子小却够不着。
他转过身,急急跑出。
外面的那个小可怜看见哥哥出来,急忙迎上去,“怎么样啊,我爹爹怎么样?他死了吗?”
“……”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弟弟,哥哥心里好难受,他没有说话,而是加快步子向前走。
弟弟吓着了,跟上去:“爹爹怎么了?怎么了?他是死了吗?!那我可怎么办?我可该怎么办呀?!”这个孩子哭了起来。
施霄轩:“没有,你爹爹没有死。我这就叫人去把他放下来,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进去哦!”他不让弟弟进去,也是不想让这个弟弟见着父亲悲惨的样子而吓着了他。
施霄轩急急忙忙跑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佣仆过来了,看见那个弟弟还老实地站在那里。
施霄轩与佣仆进了囚室把那个囚犯从刑架上放了下来。
囚徒颤颤巍巍无力,瘫在地上半天都缓不过气来,佣仆也不说话,自个就走了出去。
施霄轩同情地看着他,想去扶这个可怜的父亲,他的手刚触着这个父亲,这个父亲就本能地哆嗦一下,惊惧地抬眼看面前这个贵公子,垂下眼避开孩子关切的目光,挣扎着依着刑架站了起来。
可怜的小不点儿在外面等,不见父亲出来,心里又慌又急,却又听话地不敢进去。
过了一会儿看见自己的爹爹和小公子走了出来。看见爹爹那凄惨的样子,施小丹扑过去抱住爹爹哭起来。
父亲看看面前这个儿子,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踉跄向前走,到一棵树下,父亲抖抖嗦嗦地靠着树坐了下来。
施小丹伏在爹爹身上,“爹爹,你怎么样了?小丹好担心喔,好担心喔!”
“……”父亲听着,却是无力应对他。
施小丹:“爹爹,小丹好饿呀,好饿哦!”
父亲本是半眯着眼,头无力地斜垂,歇靠着树,他是有多么的疲倦衰弱啊,刑伤疼痛无比。但听了这话,他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呆滞无光。
他青灰的脸色,布着新旧伤痕,鼻青脸肿,挂着血迹。
支撑着树,父亲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也不看孩子,也不回答他的话,佝偻着身子,慢慢地向前走,引着孩子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拿了那个破碗向厨房那边过去。
父子俩蜷站在厨房门口,看见有厨子出来,父亲便捧着碗颤颤跪向厨子。即是如此,这个父亲的头都是昏沉的,无力地低垂着,眼半眯,哆哆嗦嗦着。
厨子看见他们,平时是极贱鄙这囚奴父子的,可此时见这父亲浑身触目刑伤,青红惨烈如此,恻隐之心竟不由得生起。
又见那小贱种又弱又小,饿得蜷成一团,身子哆嗦着,躲在可怜的爹爹身后,怯怯地都不敢抬头看他。
厨子进屋里去端了饭菜出来,把饭菜倒进他们破碗里,还额外给这父子两个大大的馒头。
孩子饿得太慌了,伸手就抓过馒头使劲往嘴里塞,大口地狼吞虎咽。
父亲也是饿深了,但是因为刑伤太重,疲痛不堪,却没有那么失态,自是抓起饭菜慢慢往嘴里送。
厨子见此情如此悲惨,也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就走进厨房去。
见父子如此可怜,边上的公子紧紧地蹙着眉头,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子俩吃完了食,孩子扶着父亲站起,父亲颤颤巍巍的,在孩子的搀扶下,慢慢地向他们住的那个破屋走了去,走了几步,父亲着实疲痛,哆哆嗦嗦地倒在草丛上,闭上眼沉沉昏睡过去。
弱儿知父太苦惨了,乖乖地把小身子倚过去,轻轻地,轻轻地伏在父亲身上,加上伤心恐惧太久,也是疲乏极了,闭上眼,倚偎着父亲也睡了过去。
施霄轩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这悲惨父子,满目郁郁伤感。股股的凉风吹拂过来,把他也弄得有点冷了。
他看着地上躺着的破烂衣衫不能蔽体的悲惨父子,看着父亲触目的伤痕满身,看见弟弟那瘦骨嶙峋的小身子,看着他们在这么凉的暮色风侵里,疲惫得竟然也都能够沉沉睡去,自己心中的那种痛苦,真是无以言表!
这个才几岁的贵族小孩儿,他的脸色苍白,他四处看看,暗晦暮色铺染的寂静院子里再没有其他的人。踩着地上的草叶,轻轻地走过去,走到父亲的身边,自己竟然伏下身躺在那卑贱囚奴父亲的身边。
他想如小弟弟一样抱着自己的父亲,可是他向父亲伸了伸手,却又停住,缓缓把手收了回来。
他让自己与父亲有个一尺左右的距离,蜷缩着躺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这个父亲,伤痕累累的父亲,还有可怜的小猫猫一样蜷在父亲身边的小弟弟。
看着他们沉沉地睡去,都没有觉察到自己在他们身边的依伏。
他一直看着他们,呆呆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
渐渐地,渐渐地渐愈暗涩的凉凉暮色里,孩子也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任暮风浅浅拂凉自己的小身子……不知道,睡着了过去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