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开车带她去了一个老旧的小区,下车之后有几分眼熟,这……这是曾经他们两个住过的地方? 走到门口秦歌对她伸手道:“钥匙。” 林夕不明所以的掏出钥匙挑了挑眉,他从一把钥匙中扒拉出其中一个,咔哒一声打开了房门。 她木然的走了进去,里面陈设一点也没有变,她的粉蓝色拖鞋,用过的素瓷茶杯,插在花瓶中的满天星,折的彩带风铃,画的工笔画,未下完的围棋,甚至于她随手放在桌子上摊开的《浮生六记》,恍若昨日。 “这……” 秦歌随手把钥匙丢在木桌上,“我没有钥匙。” 她去洛杉矶之前他回英国,把钥匙落在了屋里,他打电话对她笑言,我没有钥匙,你不回来我估计是进不了家门了。 房间很干净,估计一直有人打扫,这个回答很是牵强拙劣。 “过段时间小区要拆迁,你看看有没有必要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她拿起《浮生六记》,因为搁置的时间太久书册已经合不上了,往卧室走,墙壁上是她用柳枝编的花环缠了细碎的干花并松果,他陪着她在地摊上淘的各种花瓶摆件,桌布上的兰花是她画的,垂落的穗头是她强迫秦歌帮忙打的。 拉开壁柜,里面挂着他帮她买的春夏秋冬的衣服,因俩人在上海相聚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大多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我可不可以把所有衣服带走?” “随你。” 秦歌随意看了一眼,俯身拉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龟纹香云纱包得原木盒子,镶了仿点翠花钿,林夕蹲在他旁边伸手打开,有些泛旧的纸条,或娟秀或刚劲的行楷,谈恋爱之后为了避免两人之间发生不必要的冷战误会,便约定俗成的把心里对对方的不满写在纸条上。 11月11日,所有人都说你金屋藏娇,肖旭更是打趣我独守空房分明就是孤家寡人,我自认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带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为何林同学不能对我上点心呢? 11月13日复,秦歌小朋友听我讲童话故事在我身边睡着了。 5月3日,君出身名门,饱读诗书,天生矜贵,然孤傲冷漠过甚,望君温以待人,谦卑有礼。 5月4日复,谨遵夫人教诲。 6月7日,老婆大人我错了,久别重逢未免有些不知节制,望体谅。 复,久别重逢?三日而已,强词夺理。 检讨书已发至夫人邮箱,请查阅。 …… 林夕还欲往下翻盒子却被秦歌收走了,两人挨得特别近,她稍微动作去抢,顿觉头皮一痛,低头去看一缕长发不知道怎么回事缠到了他的衬衫扣子上。 伸手解了几下没有解下来她把长发从纽扣上扯了扯,有些无措,秦歌道:“怎么?还要用牙齿解扣子?” 她抬眸道:“我没有。” 他低头耐心的把发丝一根一根解了下来,“以后有时间慢慢解。” 林夕偏头看着宽大的双人床耳垂不觉红了,避之不及道:“我去收拾衣服。” 秦歌坐在床上不期然想到她给他准备的永生难忘的生日礼物,目光亦柔和了不少,“三年前的款式,尺码不合适了。” 林夕道:“我念旧。” 丢在床头柜的手机闪烁不停,秦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随手接听便听到李国栋的声音,“夕夕,你在哪儿呢?那家伙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秦歌言简意赅道:“在卧室。” 李国栋沉默了三秒,愤然大声道:“你……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你平常不是装的挺高高在上不近女色的吗?已经一天一夜了!伪君子!” 林夕蹙了蹙眉,把手机接了过来,“果冻,你别胡说,我们在收拾衣服而已。” “收拾衣服?这都晚上了!”李国栋无语问苍天愧疚道,“夕夕,我对不起你,是他们狼狈为奸骗我的……” 她把声音关到最低避免尴尬,几次想插断都被他滔滔不绝的忏悔给打断了,果冻想象力丰富绝对不亚于苏然,这样任由他继续说下去她可真解释不清楚了,“老房子要拆迁,秦歌陪我过来收拾几件衣服,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俩昨晚有没有在一起?” “嗯。” “所以和好了?” 林夕看着帮她叠衣服的秦歌抿唇笑了笑,“我先挂了。” “我有正经事要问你,《剑阁》游戏版权致远是不是已经找人来洽谈了?” “《剑阁》动漫授权品优,已定档,影视剧也在筹拍,最近确实有几家游戏开发公司想要买断游戏版权,与影视剧同期投放市场。”林林总总写过的小说并不少,《剑阁》是她心口的一颗朱砂痣,“你们也想做这款游戏?” 李国栋道:“动漫未开播已经有如此高的人气,影视剧选角微博话题居高不下,游戏商业价值不可估量,夕夕,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我虽然是作者,出版、影视、动漫、游戏等版权都有晋江代理,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利益最大化,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商业运作模式。” “明天你来趟公司,我让我们秦总和你好好谈谈。” 挂断电话,秦歌把衣服叠的也差不多了,简直和未拆封的新衣服叠的一模一样,这让每日与服装打交道的林夕十分汗颜,“秦总和我洽谈我还是会考虑假公济私的。” “私人时间,不谈公事。” 怎么比没有和好时还要尴尬?反正她已经把他的清誉败坏的差不多了,他不解释就是默认,“我包的饺子好吃吗?你若喜欢我可以经常去医院给你送饭。” 因果循环,该还的总要还的,高二时他每日帮她带早餐,现在她给他送送饭讨好一下总归是没有错的,她自认为现在的厨艺应该还……还不错…… 秦歌淡淡道:“只有美人计对我有用。” 林夕愕然的望向他,对视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小声辩驳道:“可我不是美人。” 他闻言笑了,重逢之后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舒心的笑,清隽雅淡,再不是当初张扬自傲的少年,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之中他脾气秉性慢慢开始变得与她相仿,深入骨髓。 林夕在客厅折好几个大纸箱,秦歌把书架上的书一一搬到了地上,她一点也看不懂的英文原版医学论著就装了满满一个纸箱。 灯光之下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米色亚麻上衣,白色帆布鞋,盘腿坐在地板上捧着一本《唐宋八大家文集》绕有趣味的翻阅着,多少高级定制的旗袍经由她手,而她偏偏还是往日作风,简单舒服便好。 “地上凉。” 她眼中荡着细碎的光芒,弯眼像个孩子一般对着他笑,“我已经找到我画的第三十二个树叶书签了。” 他用胶带封上装满书的纸箱,林夕合上书跪在地上把已经整理好的历史文集小说放在另一个纸箱中,“《时间机器》里我写给你的纸条还在!” “卧室还有童话故事书。” “我去拿。” 格格不入的儿童读物,林夕兴冲冲的把它放在最上面,“以后你失眠我还给你讲童话故事。” 秦歌道:“似乎并没有翻过。” “那我还没有机会一次性讲完过一个故事呢。” 天才对童话故事的理解总是异于常人,比如小红帽与大灰狼,比如狐狸与羊,讲着讲着便不知道被他把衣服连同童话书丢到什么地方去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还有必要翻童话书吗? “那你现在讲讲试试。” 她断然拒绝,“不要。” 他低笑,“出尔反尔。” 从大学开始他就落下了失眠头疼的毛病,睡觉对他而言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每每累极倦极方能安眠,以前只要她在他身边她都会把他睡觉作为头等大事,也只有这时她才会对着他数落唠叨,“你是医生,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注意一下失眠的问题?” 秦歌反问道:“那你呢?怎么就把我费尽心思帮你调理好的身体糟蹋成现在这幅模样?” 林夕明亮的眸子中隐有几分褪不去的阴郁,“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么?女孩子瘦一些比较好看。” 因着李玄的缘故她对消毒水的味道本能的排斥,为此秦歌从不敢让她去医院,怕她会不舒服,怕她触景生情。 他并不知她要有多大的勇气多长时间才能对消毒水的味道习以为常,但他知道那段时间足以击垮她的身体,她性格执拗要强,有什么事情只会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 比起她的不告而别其实她过得不好更让他生气心疼,曾经那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人。 “你怎么样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