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菜狼藉一片,白沧浪吃得意犹未尽,叫小二来加菜。周兰木生怕他把油渍抹到自己干净的白色袖子上,便借口头昏,早早地回了房,楚韶不喜嘈杂,和他一同回去,只剩下白沧浪一人怡然自得地继续吃。
上房皆在驿站顶层三层,尽头便是两间最好的,很俗气地称为“天字第一号”“天字第二号”,周兰木便与楚韶直接进了那间“天字第一号”。
二人进门后发现,这房间虽大,却只有一张床榻。楚韶转了一圈,瞧见一侧椅子上放了一卷被褥,想是那小二方才为他抱上来的:“兰公子好好休息,我睡地上便好。”
他平日里要么叫“四公子”,要么叫“恒殊”,此番随着手下与江湖人叫“兰公子”,倒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干嘛这么麻烦,”周兰木想是累极了,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床上,睁着一双勾人的漂亮眼睛瞧他,“这床铺够大,你便与我一同不就好了?”
楚韶抱着被子回过身来,冲他轻佻地一笑:“我只怕你跟我一张床,会后悔啊。”
他这话说得极其无礼,甚至眼见着周兰木面色白了一白,这才转过身去继续铺褥子,不料过了一会儿,他竟听周兰木轻轻答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楚韶一怔,顺势在刚刚铺好的褥子上坐了下来,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他方才转那一圈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把上次剩下的一小块风水香点上了,靠近时又往周兰木身上抖落了一些,决意试探他最后一次,解开上次的疑惑。
一股熟悉的兰香气在室内蔓延开来。
果然,他瞧见周兰木垂着眼睛,连眼神都不怎么清醒了:“我没什么意思……”
楚韶起身走到了他面前,见他低垂着眼睛呆呆地坐着,便知风水香已起了几分效用,便问道:“恒殊,你可知你身在何处?”
周兰木保持着那姿态没动,口中呆呆答道:“逝川之外的驿馆。”
确定他已经处于昏沉状态,楚韶便放心了几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提到过楚韶此人?”
周兰木答道:“嗯。”
“我上次一提到他,你便不肯回答,”楚韶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放平在床上,盖上了被子,“这次你总得告诉我,他到底如何?”
“他……”周兰木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他是……”
这次剩余的风水香实在太少,恐怕撑不了多久。
楚韶已为此事抓心挠肝好久,不禁把语气放严厉了些,逼问:“他是什么?”
“他是我……”周兰木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心悦之人。”
楚韶这次可真是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床上闭目的白衣公子,喃喃道:“心悦之人?你二人从前素昧平生,如何心悦,你莫不是拿话诓我?”
“救命之恩,一面难忘,”周兰木这次没急着反驳,只认真地、用力地说道,“若不是为他,我可以不回中阳的,可我想见他一面……”
楚韶虽在心里猜了千遍万遍,也隐约猜到了这个缘故,但总不敢当真,直到听他亲口说出来了,还觉得十分不真实。
当年在宗州,他救了周兰木一命,周兰木心心念念要来找他,所以即使坐拥兰阁,他也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回了中阳。
怪不得……怪不得回中阳第一件事就是来寻他,怪不得他想方设法地为他除掉了金明镜、又拉拉扯扯地不肯从他府里搬出去。
哪里还需要试探什么,这个人是为了他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