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山腰的揽翠亭里越过石栏向远处望，目光所及，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嶙峋山石，截不断青松绿柏铺陈向远，可这一卷墨绿终究后续乏力，在山峦线晕开之前便被零星橙红缓缓蚕食、颓溃，一任由它肆意张扬染红了边界线，辉映在日光中……

人要得意到最后，才算是赢，不是嘛？

宋晴放空的眼神重新缓缓聚焦……

紫浣寻到自家小姐时，便见她一人凭栏而立，在交叠的苍翠之中，倒是无端有种孤零之感……

猛地摇摇头，快步近前：“小姐，锦衣说她家小姐今日怕是走不开的，许是今日打不了照面……”说着紫浣凑近，低头悄声说道：“听说是，等着同贵人一道呢……”

在宋晴瞧不见的地方，紫浣暗暗冷哼了一声，瞧锦衣那一副目下无人的样子，只怕这贵人，倒还真是贵气得很……

“贵人？”宋晴口中喃喃，猛地一提气。

——难不成，赵锦绣还真起了进宫的心思……有个贵不可言的姑母，那赵锦绣，即便再是个绣花儿枕头又如何，终归有人会为她扫平一切障碍，享这尊荣。何况……还有那么一张脸……

宋晴缓缓压下乱了节奏的呼吸，一旁的紫浣在宋晴转头之际，垂下了眼眸。

拾烬苑。

“大小姐，李霜绵薄之力，虽计划有序，然终是害怕百密一疏，到时，李霜不要紧，只是临画……还望大小姐，多加照拂……”李霜眉头微皱，手上握着的茶杯里，一片茶叶飘摇在微颤的水面。

“姑娘叫我阿元便是，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累及你。”阿元轻叹，片刻正色道“等这时日结束，若姑娘想要离开，阿元一定，鼎力相助！”

——外祖父说的不差，这位姑娘也是天命戏言里的可怜人一个，若她愿意离开，即便口诛笔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至少，她还能救一个人，还救了一个人……

李霜看着阿元走出院子，周身拢起日光，那个叫阿菂的丫头脚步欢快地围在一侧，张手比划着什么，心下有感，突然回过头，捏了一把临画的脸，看着临画一脸愕然愣在一处，突然轻快地笑出了声……

临画不明就以，不过，她还是笑了，笑着笑着，眼眶竟然有点湿。

——她都不记得有多久了，自那人离世，小姐便没再笑过，她一直不理解，明明也没有多少感情不是，竟是守制守了足足三年，平白耽误了大好年华，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沉默寡言……先生来信的时候，她还生怕小姐不愿意，好在，好在是来了……

“临画，这是阿碧……”

长峰自阿元出了拾烬苑，便称有事离开了林中，穆青婉缓缓走到白衣之人的身侧，沉声道：“您现在见到了宋家小姐，又能如何呢？”她都不认识你……穆青婉不忍点破这个事实。

左右人死如灯灭，痛苦的终究还是活着的那个。这么说来，她比他还强一些，至少，林木也称得上是她的丈夫，而他的所爱却是别人的妻，死后得供在别人的家庙，一副白骨都得躺在别人身侧，唯一的关联不过是他一人独守的却日渐久远的回忆……

穆青婉长长一声叹息，为这人，也为自己……

一阵无言，久到穆青婉都觉得这人许是没有听见，不再等待回应，耳边却又传来了一句低语，转头竟是还能看见这人侧脸残留的一丝笑意。

“大概是，还能让自己觉得幸福一些……”

——哪怕只是稍微一点点，至少这世上，还有人和他一样，思念着她，让他忍不住想要护好这个孩子。

想到了月牙，穆青婉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