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落,倦鸟归巢,天边晚霞如火。
河边,少年姐弟俩早已离去,只有去而复返的骆飞,神色落寞的歪靠在柳树上,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说实话,即便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可一想起这具躯体的前主人,那位同名同姓、字伯龄,整日沉默寡言的秀才,他就有一种拿头撞墙的冲动。
究其原因,还是逃不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八个字。
在他看来,这位年纪不大的仁兄,寒窗苦读了十几年,既然好不容易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在身,不说前程似锦,也算是走在了希望的田野之上。
那么,按照这个时代人们的思维方式来考虑的话,理所当然的就应该继续努力,争取更上一层楼。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博个青史留名,光宗耀祖。
虽然这个名为“大乾王朝”的国度,在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历史中并没有出现过,可与他前世的那些封建朝代,其实没什么差别,人照样被分为了三六九等。
其中,读书人的地位,始终都是非常清贵,根本就不受皇权更迭的影响。
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一句,大乾王朝立国至今的数百年里,世间所有女子,不论身份贵贱,择偶的第一标准,几乎全倾向于被称为“士子”的读书人。
也正是在这种风气的带动下,久而久之,绝大部分读书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每逢谈婚论嫁,对于另一半的要求,往往会相当的苛刻。好像除了自身,对方就无法再找到合适的人选!
因此,哪怕是家中一贫如洗,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读书人,都绝不会屈身去做什么赘婿,生怕自己名誉受损。
但这位只会读死书的仁兄,也不知当初是怎么想的,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不但主动入了赘,而且还将自己以后的路给堵死了。一番赌咒发誓后,便彻底的荒废了学业,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门心思的扑在了翻读那些关于经商的书籍。
当然,入赘一事,对于骆飞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他以前身处的年代,讲究的是男女平等。
再者,古人都曾光明正大的说过,窕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位柳箐姑娘人长得貌美如花不说,琴词书画也样样精通,家中资产雄厚,奴婢成群,堪称这一时代的“白富美”。
凭心而论,只要是位正常的男子,估计大多数都难以抵挡的住这种诱惑。
可是,这绝不能成为书呆子仁兄受尽欺凌的正当理由!
许是因为寄人篱下,自身又忠厚老实,不善言谈的缘故,成亲以后,女方府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把他当作姑爷来看待过。
柳箐的至亲就无需说了,整日里,只知道对他颐指气使,呵斥有加。
特别是同一辈分的柳氏族人,很多年轻男子,更是经常随意的进行打骂体罚!
最令人气愤的是,府内的下人,十有八九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个狗仗人势,胆大包天的爬到他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人在逆境中,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很不幸,这位秀才仁兄忍无可忍之下,懦弱的选择了后者!
只是让骆飞至今都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坦然面对死亡,那为何在入赘一年多的时间里,却没胆量去反抗过一次,甚至与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连最基本的交谈都不敢做呢?
“费解,真是令人费解啊!”
心中哀叹了一句,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骆飞使劲的挠了挠头。
随后,又紧紧的握着拳头,一脸肃容的自语道:“书呆子,既然这么有缘,那从今以后,咱们就再也不分彼此。我即是你,你也即是我!你在这世间所受的一切不公,我必将会为你一一讨还……”
……
夜风习习,月儿如钩。
华灯初上,人却未归!
三官城里,柳府现任家主——柳万福手捧着一杯香茗,端坐在一张名贵的檀木椅上。肥嘟嘟的脸,皱成了麻花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反倒是坐在靠门口的柳箐,还算沉得住气,脸色平静。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人上菜,一边轻声安慰着自己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