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找到陆廖,但徐子言的搜寻并不是没有效果的。那天徐子言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本日记本——是陆廖的日记本。
本子上那些清秀的熟悉的字体是徐真真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那本日记大概是陆廖到了E洲才开始写的,日期从七月十一号——他离开的那一天开始记起。
整本日记都是记录他在E洲生活的日常,很平常很普通。
徐真真知道他在那里认识了一帮很可爱的孩子,他还特别偏爱一个叫阿肯的孩子,这个傻子还在日记本里自我检讨这种偏爱是不是不对的。
可是只是单看陆廖的简单的几笔叙述,徐真真也要喜欢上这个叫阿肯的孩子了。
阿肯是华裔,会说几句蹩脚的中文,但很聪明,和陆廖相处久了之后,之前不怎么流利的中国话,他也能说得七七八八了。最惹人注意的还是这孩子皮得很,仗着陆廖的喜欢,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味道,尽给陆廖捣乱。
陆廖匆匆记下的那几笔,徐真真能感觉到他对阿肯的喜欢。
在那一天日记的最末尾,有几道被黑笔重重划掉的一段话,徐真真仔细看了好久,才看出来陆廖他写了些什么。
“——如果我和她也有个孩子的话,那也一定会很可爱吧。孩子一定会很像她,像她一样那么让人喜欢,我也会好好守护她们,给她们最好的。可是现在好像……已经不能了……我真的……好想她……”
那段话明明那么深情,那么美好,却又被写下的它的主人给重重地划掉了。
徐真真的手微微地有些发颤,她慢慢抚上被黑笔厚厚涂掉的那一个片段。
那个她……说的是她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他们又该错过了多少啊……
徐真真忍着心里那快要把她淹没的难过,继续向下翻着。
日记的最后一页脏脏的,很多擦不尽的灰尘将那一页的字迹模糊得几乎看不清。
“我们在等着安全撤离,但谁也不知道是救援和死亡哪一个先来。突如其来的战争,总会让人开始思考死亡的意义。如果我突然死去,无论她是不是爱我,她都一定会很难过。我知道的,她一直都是一个这么傻的人。但我更想她不要难过……如果你能看到的话……你一定不要哭,我的傻姑娘真真,我爱你。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哦,我怎么又在说傻话了……她怎么会看到呢……”
徐真真看到最后这段话的时候,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但她只是任由着她的泪静静流淌着。
陆廖!你个混蛋!
你明明知道我会哭……
你明明知道我会难过……
那你怎么还不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啊!
徐子言看着徐真真紧紧地抱着那本日记本,不断落泪的样子,什么话都没说,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的手机里的传来人声的催促,他才拍了拍徐真真的脑袋。
“还有一个在陆廖支教的时候和他玩得很好的一个小朋友的电话,你接不接?”
徐真真几乎是把徐子言手里的手机抢过来的。她颤抖着把手机贴到自己的耳边。
是阿肯吧……
陆廖那么喜欢的孩子……
“你是徐真真姐姐吗?”
阿肯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嗯……”
“你好,我叫阿肯,是陆老师……支教的学生……”
“我知道……”徐真真开口的声音也很干涩。
“他们把陆老师的日记本拿给你看了吧……陆老师他……一直都很想你……他老是会提起你……”
“嗯……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了……”阿肯在电话那头虚弱地笑了笑,“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你会好好的吧?”
徐真真早就哭得不像样子了,她觉得自己心痛的要死,她几次开口,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努力了好多次,终于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回他:“好,我会好好的……”
“嗯……”
阿肯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躁动。
“谁把电话给他的?!”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阿肯声音带上了一点慌乱:“真真——”
“嘟——”
电话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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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洲某个临时搭建起的救助站的病房里。
“阿肯”空洞的眼固执地望向空空的掌心,即使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旁边所谓的父亲还在对一旁的人大声责骂。
“阿肯”把手慢慢放到心口,轻轻地将那句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给说完了。
真真。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