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处开始进入连朝回忆篇,前情提要转接《女将(四)》。)
南方阳祢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地大物博还离国都遥远,因为不在天子眼皮底下,人们活得无比轻松自在。
阳祢大观山后有一出绝壁,绝壁上扎根着一棵劲松,故名落松崖。因地势奇峻,平日里人迹罕至。
连朝找了块光秃秃的岩石,像爬山虎般躺在上面望天。天上同样是光秃秃的,看不见璀璨星月,也没有一片云。
她想哭。
听到莲斐那句“人妖殊途”,当真比火烧还痛苦百倍。那是百草无解的苦楚,天地不应鬼神不灵,苦得让人身心交瘁,五脏如绞。
连朝想象过百十种相认后的结局,唯独忘了算莲斐会不会厌恶妖类。
面对莲斐,她没敢说出自己是谁。莲斐于她的意义,不仅是种她落地的主人,那是她一千年的爱而不得。
可他死后近千年连朝才化形,如何能让他相信自己的话,相信他曾经在岐园种下的忍冬后来修炼成妖,如今回来找他了?
“唉,阿雁呐……”尽管梁雁已经不在身边,她还是忍不住自说自话。“你说我是不是贱?我估计我是。”
进入后半夜,时辰来到了连朝日常最兴奋的阶段。百无聊赖之时,她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树林里传来的一声怪鸣。
清脆宛转的声音,起初她以为是鸟啼,可越听连朝越觉得听出了节奏感,像是有人吹奏着她认不出音色的乐器,曲调还很熟悉。
落松崖这地方,正常人一般上不来。
“何方妖孽,还不给老娘滚出来!”
装完这个逼连朝就后悔了。她自己也是妖孽,万一惹来个更孽的妖孽,随便来一种哺乳动物,她都得英勇捐躯在此。
哔啵一响,那声音霎时停住。
林间这时掠过一道亮影,翩若惊鸿飞雁,点地在连朝面前,白袍流动之下,是世间罕见的一束白发。
看到那束白发,连朝条件反射地破口大骂。
“奶奶的,怎么是你!”
“什么?”那人不明所以。
一片硬叶从那人两指间掉落,原来他方才吹的是叶笛。
声音陌生,她这才眯了眯眼看清来人,顿时暗舒一口气,小声嘀咕道:“不是异将军,还好还好……”
来人带了面具,神秘地遮着半张脸,那双眼睛却红得像鸽子血。
连朝从未见过红瞳的妖,就是红眼兔子化形后也长着一双黑黢黢的人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在阳祢城这种地方,出现什么都不稀奇。哦,机器人除外,它不在科技水平范围内。
听她问这个问题,那个人轻笑,声音极诱,乍一听煞是悦耳。
“你觉得我是什么?”
“不是人,不是鬼,更不可能是妖……我猜你是异人?”
他点头:“不错,我是异人。”
“啧啧啧,”连朝投来狐疑的目光:“异人我分不太出来,倒是我有个姐妹是行家。不过我见过和你同款的白发外观,姑且信你一回。”
“你不是妖么,难道不渴望我的血?”那人声音上扬似是疑惑。
“不了,我怕你有艾滋。”
连朝见他无意动手,四仰八叉又躺回石头上,听得身侧一阵衣袍悉索,那人已坐在她旁边。
“我方听你言下之意,你见过与我外形相似的人?”
“嗯,见过。”连朝侧过脸去看他:“大名鼎鼎的异将军听过没,他白化病症状跟你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