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元年,6月21日,南宁府。
南宁府,故邕州,西宋南迁后升府,西南重镇,是过去宋朝在西南方向最后一个实控的建制区,再往外就是羁縻区了。
到现在,靖安朝廷手里也就靖安桂林、南宁和河内三个府级行政区,南宁府的地位更显重要。因此南宁不但设府,还设了一个制置司,统筹周边羁縻州军政,行开拓之事,由留梦炎担任制置使。
当年临安事变之时,留梦炎任吏部侍郎,后来跟着贾似道逃出临安,一路来了西南。由于有这份情谊在,再加上留梦炎本人也是有些资历和行政经验的,所以很快就受到了贾似道的重用,如今得任南宁制置使要知道,这基本就是左丞相贾似道、右丞相章鉴之下的西宋文官第三人了。
由原升龙府改名而成的河内府虽然更大,但朝廷警惕分离倾向,没有给予太大的自主权,很多时候都由贾似道亲自过去坐镇,所以夹在靖安府和河内府中间的南宁府反而更自在些。
如今夏日炎热,南宁制置使留梦炎时常出游避暑,今日就到了城外的云封寺中。他在后院树下清凉处摆了把躺椅,一边由侍女扇风乘凉,一边听着前院的佛乐声,偷得浮生半日闲。
然而这清闲并没享受多久,就被打断了。
一名绿袍文官在侍从带领下匆匆进入寺庙后院,与拦在门口的侍卫交谈起来。
留梦炎偏过头去一看,见是自己的亲信邱振,便抬起声音来,说道:“进来吧。”
邱振行礼后,就跑到留梦炎身边,附耳说道:“制置,有要事,还请尽快返回南宁府!”
“嗯?”留梦炎从椅上坐了起来,随手一挥屏退侍女,轻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邱振有些焦急,看了看左右,仍压低声音,说道:“左丞相遇刺,消息自驿路传过来,祝参议暂且扣住了,但扣不了多久,还请制置亲去处置!”
“什么?贾相竟遇刺了?”留梦炎面色难得地波动起来,露出掩饰不住的震惊,刚要继续追问,但很快又意识到现在不是冗谈的时候,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事关重大,下山再说!”
邱振一边跟着他走,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份信:“这是告文的抄件,制置请看。”
留梦炎脚步不停,接过信匆匆读了一遍,心脏直跳这可是真正的大事啊!
现在的靖安朝廷是一个奇怪而失衡的架构,虽有皇帝,但正统性存疑不说,还年幼无法问政,太后也是羸弱。相比之下,左丞相贾似道的权力可谓一手遮天,整个朝廷几乎是被他一手组织起来的,几如曹操。
而且这个朝廷也很奇怪,虽然看上去结构跟东宋临安朝廷差不多,但根基很不稳固,更类似一种分封制的形式贾似道给予了手下大员们较充分的自主权,相应的大员们也支持他的权力,众人齐心,使得这个小朝廷虽弱但却挺立了下来。
显而易见,贾似道此人才是靖安朝廷的真正核心,若是他倒了,那其余人等该何去何从?
留梦炎上山的时候带了不少随从,现在下山却轻车简从,将大部分人马仍留在云封寺,只带少量随从匆匆回了南宁府中,然后召集部属,运筹帷幄起来。
虽然路上已经从邱振口中了解了不少信息,但回府之后,他还是招来信使,细细问道:“贾相究竟是如何遇刺的?”
信使名曰何准,原本也是贾似道的亲信武官,事变之时正在现场。出事后一帮大员焦头烂额,一边在当地查缴人犯、稳定局势,一边派了何准前往靖安府报信。
广南与广西之间有近年修的驿路,效率很高,何准动作倒是挺快,带人沿着驿路一路换马,用了两日就到了南宁府。但他也没个政治敏感度,在南宁府驿站停歇的时候不小心把消息透露了出去,然后就引发了留守南宁的留梦炎的亲信的注意,把他扣了下来,等留梦炎来亲自问话。
现在何准见了留梦炎,也不敢有什么保留,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形讲了一遍。
“如此这般,只听一声枪响,然后贾相就倒了下去……事后我们大索周边房舍,找到些蛛丝马迹,应当是神枪手躲在近百丈的屋舍上用线膛枪行刺的……也真是神乎其技了,也依赖不少运气……我急着走,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捉住人犯了没有。”